古籍

汉纪·汉纪三十七

起重光作噩,尽旃蒙大渊献,凡十五年。
起(辛酉,公元61年),止(乙亥,公元75年),一共十五年。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四年(辛酉,公元六一年)
汉明帝永平四年(辛酉,公元61年)

春,帝近出观览城第,欲遂校猎河内;东平王苍上书谏;帝览奏,即还宫。
春季,明帝出宫,在附近观览洛阳城楼宅第,打算随后去河内郡行猎。东平王刘苍上书劝止。明帝看到奏书后,立即回宫。

秋,九月,戊寅,千乘哀王建薨,无子,国除。
秋季,九月戊寅(十二日),千乘哀王刘建去世。因无子嗣,封国撤除。

冬,十月,乙卯,司徒郭丹、司空冯鲂免,以河南尹沛国范迁为司徒,太仆伏恭为司空。恭,湛之兄子也。
冬季,十月乙卯(十九日),将司徒郭丹、司空冯鲂免职,将河南尹、沛国人范迁任命为司徒,太仆伏恭任命为司空。伏恭是伏湛哥哥的儿子。

陵乡侯梁松坐怨望、县飞书诽谤,下狱死。初,上为太子,太中大夫郑兴子众以通经知名,太子及山阳王荆因梁松以缣帛请之,众曰:“太子储君,无外交之义。汉有旧防,蕃王不宜私通宾客。”松曰:“长者意,不可逆。”众曰:“犯禁触罪,不如守正而死。”遂不往。及松败,宾客多坐之,唯众不染于辞。
陵乡侯梁松因怨恨朝廷、悬挂匿名书进行诽谤而被捕入狱,处以死刑。当初,皇上做太子的时候,太中大夫郑兴之子郑众以精通儒家经典而闻名于世。太子和山阳王刘荆曾让梁松用绸缎作礼物聘请郑众做门客,郑众说:“太子是王储,没有同外界随便交往的道理。汉朝有旧时禁令,亲王也不应私自招徕宾客。”梁松说:“这是上面的意思,不可忤逆。”郑众说:“与其违禁犯罪,不如坚守正道而死。”便拒绝梁松之请,没有应聘前往。及至梁松获罪,宾客们多被指控有罪,唯独郑众不受案中供辞的牵连。

于窴王广德将诸国兵三万人攻莎车,诱莎车王贤,杀之,并其国。匈奴发诸国兵围于窴,广德请降。匈奴立贤质子不居征为莎车王,广德又攻杀之,更立其弟齐黎为莎车王。东平王苍自以至亲辅政,声望日重,意不自安,前后累上疏称:“自汉兴以来,宗室子弟无得在公卿位者,乞上骠骑将军印绶,退就蕃国。”辞甚恳切,帝乃许苍还国,而不听上将军印绶。
于阗王广德率领各国兵众三万人进攻莎车,用计引诱莎车王贤,将他杀死,吞并了莎车国。于是,匈奴调发西域诸国军队包围了于阗,广德请求投降。匈奴便将贤生前送来做人质的儿子不居徵立为莎车王。后来,广德再次进攻莎车,杀死了不居徵,改立他的弟弟齐黎为莎车王。东平王刘苍由于自己是明帝至亲而辅佐大政,又声望日高,内心感到不安,曾先后多次上书道:“自从汉朝开国以来,皇族子弟无一人身居公卿要位,我请求奉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,退官并前往封国。”奏书辞意十分恳切。于是明帝便允许刘苍返回封国,但不准他奉还骠骑将军的印信绶带。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五年(壬戌,公元六二年)
永平五年(壬戌,公元62年)

春,二月,庚戌,苍罢归籓。帝以骠骑长史为东平太傅,掾为中大夫,令史为王家郎,加赐钱五千万,布十万匹。
春季,二月,刘苍免官返回封国。明帝任命骠骑将军府长史为东平国太傅,掾史为中大夫,令史为王府郎。特赐东平王五千万钱,十万匹布。

冬,十月,上行幸鄴;是月还宫。
冬季,十月,明帝出行,临幸邺。当月返回京城皇宫。

十一月,北匈奴寇五原;十二月,寇云中。南单于击却之。
十一月,北匈奴侵犯五原郡;十二月,侵犯云中郡,被南匈奴单于击退。

是岁,发遣边民在内郡者,赐装钱,人二万。
本年,征发遣返迁到内地的边疆居民,赏赐治装费,每人二万钱。

安丰戴侯窦融年老,子孙纵诞,多不法。长子穆尚内黄公主。矫称阴太后诏,令六安侯刘盱去妇,以女妻之。盱妇家上书言状,帝大怒。尽免穆等官,诸窦为郎吏者,皆将家属归故郡,独留融京师;融寻薨。后数岁,穆等复坐事与子勋、宣皆下狱死。久之,诏还融夫人与小孙一人居雒阳。
安丰戴侯窦融年事已高,他的子孙放纵荒唐,作了许多不法之事。窦融的长子窦穆是内黄公主的夫婿,他假传阴太后的旨意,命令六安侯刘盱休掉原妻,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刘盱。刘盱原妻的娘家上书控告此事,明帝大怒,将窦穆兄弟全部罢免。凡窦氏家族中作官的,一律带着家属返回原郡,只留窦融一人在京城。窦融不久便去世了。几年后,窦穆等人再次遭到指控,连同窦穆的儿子窦勋和窦宣,一道被捕入狱,处以死刑。又过了很久,明帝才下诏准许窦融的夫人和小孙一人回到洛阳居住。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六年(癸亥,公元六三年)
永平六年(癸亥,公元63年)

春,二月,王雒山出宝鼎,献之。夏,四月,甲子,诏曰:“祥瑞之降,以应有德;方今政化多僻,何以致兹!《易》曰:‘鼎象三公,’岂公卿奉职得其理邪!其赐三公帛五十匹,九卿、二千石半之。先帝诏书,禁人上事言圣,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;自今若有过称虚誉,尚书皆宜抑而不省,示不为谄子蚩也。”
春季,二月,有宝鼎在王洛山出土,献给明帝。夏季,四月甲子(初七),明帝下诏:“祥瑞降临,是德行的感应。如今政治多有邪僻,怎么能够引来祥瑞!《易经》说:‘鼎是三公的象征,’莫非是公卿奉职尽责符合了天理吗?今赐予三公每人五十匹帛,九卿和二千石官每人二十五匹。先帝曾有诏旨,禁止人们在上书时称颂圣明,而近来奏章中虚浮之辞较之。从今以后,如果再有溢美的言词,尚书应一律拒不受理,以示朕不为谄媚者欺骗嘲弄。”

冬,十月,上行幸鲁;十二月,还幸阳城;壬午,还宫。
冬季,十月,明帝出行,临幸鲁城。十二月,在归途中临幸阳城县。十二月壬午(二十九日),返回京城皇宫。

是岁,南单于適死,单于莫之子苏立,为丘除车林鞮单于;数月,复死,单于適之弟长立,为湖邪尸逐侯鞮单于。
本年,南匈奴单于适去世,前单于莫的儿子苏继位,此即丘除车林单于。数月后,苏又去世,单于适的弟弟长继位,此即湖邪尸逐侯单于。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七年(甲子,公元六四年)
永平七年(甲子,公元64年)

春,正月,癸卯,皇太后阴氏崩。二月,庚申,葬光烈皇后。
春季,正月癸卯(二十日),皇太后阴氏驾崩。二月庚申(初八),光烈皇后阴氏入葬。

北匈奴犹盛,数寇边,遣使求合市;上冀其交通,不复为寇,许之。
北匈奴依然实力强盛,屡次侵犯边境,又派使者请求与汉朝进行双边贸易。明帝希望利用通商手段使匈奴不再入侵,便应许了这一要求。

以东海相宋均为尚书令。初,均为九江太守,五日一听事,悉省掾、史,闭督邮府内,属县无事,百姓安业。九江旧多虎暴,常募设槛阱,而犹多伤害。均下记属县曰:“夫江、淮之有猛兽,犹北土之有鸡豚也,今为民害,咎在残吏,而劳勤张捕,非忧恤之本也。其务退奸贪,思进忠善,可一去槛阱,除削课制。”其后无复虎患。帝闻均名,故任以枢机。均谓人曰:“国家喜文法、廉吏,以为足止奸也;然文吏习为欺谩,而廉吏清在一己,无益百姓流亡、盗贼为害也。均欲叩头争之,时未可改也,久将自苦之,乃可言耳!”未及言,会迁司隶校尉。后上闻其言,追善之。
任命东海国相宗均为尚书令。先前,宗均曾任九江郡太守。任上,他每五天处理一次政务,将掾、史等官员一律裁撤,不让督邮外出巡查而留在府内,下属各县全都太平无事,百姓安居乐业。九江一向多虎害,官府经常招募猎手设栅栏陷阱捕捉,但猛虎仍然造成了很多伤害。宗均颁下公文命令所属各县:“长江、淮河一带有猛兽,正如北方有鸡、猪,本是平常之事。如今猛虎为害民间,原因在于官吏残暴,而使人辛苦捕猎,也不符合怜悯体恤百姓的原则。如今务必要清除贪官污吏,考虑提拔忠诚善良之士,可一举撤去栅栏陷阱,并减免赋锐。”从此以后,九江便不再出现虎害。明帝听说了宗均的名声,所以让他负责中枢机要。宗均对人说:“皇上喜用处理公文法令的文吏和廉洁的清官,认为有他们便足以禁止奸恶发生。然而文吏常常利用文字技巧欺上瞒下,而清官又只能独善一身,不能阻止百姓流亡、盗匪作乱。我要向皇上叩头力争,虽然一时不能改变现状,但长此以往皇上将自受其苦,到那时我便可以说话了!”宗均还没来得及进谏,恰好转任司隶校尉,离开了尚书台。后来,明帝听说了宗均的这番言论,表示赞同。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八年(乙丑,公元六五年)
永平八年(乙丑,公元65年)

春,正月,己卯,司徒范迁薨。
春季,正月己卯(初二),司徒范迁去世。

三月,辛卯,以太尉虞延为司徒,卫尉赵熹行太尉事。
三月辛卯(疑误),将太尉虞延任命为司徒,命卫尉赵熹代理太尉职务。

越骑司马郑众使北匈奴,单于欲令众拜,众不为屈。单于围守,闭之不与水火;众拔刀自誓,单于恐而止,乃更发使,随众还京师。初,大司农耿国上言:“宜置度辽将军屯五原,以防南匈奴逃亡。”朝廷不从,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知汉与北虏交使,内怀嫌怨,欲畔,密使人诣北虏,令遣兵迎之。郑众出塞,疑有异;伺候,果得须卜使人。乃上言:“宜更置大将,以防二虏交通。”由是始置度辽营,以中郎将吴棠行度辽将军事,将黎阳虎牙营士屯五原曼柏。
越骑司马郑众出使北匈奴,北匈奴单于想要让郑众叩拜,郑众没有屈从。单于派人包围看守,关闭起来,断绝了水火供应。郑众拔出佩刀发誓。单于恐惧,这才罢休,于是重新派遣使者,随郑众回到都城洛阳。先前,大司农耿国曾上书说:“应当设置度辽将军屯兵五原郡,以防备南匈奴逃亡。”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。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听到汉朝同北匈奴互通使者的消息,心怀怨恨,打算反叛,于是秘密派人前往北匈奴,要北匈奴派兵接应。郑众出塞时,疑心情况有异,便伺察等侯,果然抓到了须卜的信使。郑众便上书说:“应当重新在边境设置大将,以防备南北匈奴互相联络。”从此,汉朝便开始设置度辽营,命中郎将吴棠代理度辽将军事务,率领黎阳虎牙营的兵士,屯驻在五原郡曼柏县。

秋,郡国十四大水。
秋季,十四个郡和封国发生水灾。

冬,十月,北宫成。
冬季,十月,北宫落成。

丙子,募死罪系囚诣度辽营;有罪亡命者,令赎罪各有差。楚王英奉黄缣、白纨诣国相曰:“托在籓辅,过恶累积,欢喜大恩,奉送缣帛,以赎愆罪。”国相以闻。诏报曰:“楚王诵黄、老之微言,尚浮屠之仁祠,洁齐三月,与神为誓,何嫌何疑,当有悔吝!其还赎,以助伊蒲塞、桑门之盛馔。”初,帝闻西域有神,其名曰佛,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,得其书及沙门以来。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,贵慈悲不杀;以为人死,精神不灭,随复受形;生时所行善恶,皆有报应,故所贵修练精神,以至为佛;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。精于其道者,号曰沙门。于是中国始传其术,图其形像,而王公贵人,独楚王英最先好之。
十月丙子(初四),募集犯有死罪的囚徒前往度辽营。命令逃亡的罪犯赎罪,依据不同的情况,各分等级。楚王刘英带着黄色细绢和素色薄绸去见国相,说道:“我身居藩国,罪过积累,我非常高兴,蒙受大恩。献上细绢薄绸,以赎我罪。”国相将此事上报朝廷,明帝下诏答复说:“楚王口念黄帝、老子的精微之言,崇尚佛家的仁爱慈悲,曾戒斋三个月,对佛立誓。有什么猜嫌和疑问,应当悔恨?把那些赎罪之物退还,赞助他以美食款待佛门弟子。”起初,明帝听说西域有一神祗,名字叫作“佛”,于是派使者前往天竺国寻求佛教道义。使者在西域找到了佛经,并带着沙门回到中原。佛经大抵以一切虚无为本,崇尚慈悲不杀生。认为人死之后,精神不灭,可以再次投胎转世,而人生前所作的善事恶事,全都会有报应。因此,提倡修炼精神,直至成“佛”。佛家擅于使用恢弘博大的言词,以劝化诱导愚昧的凡夫俗子。精通佛家道义的人,称为“沙门”。于是佛教便开始在中原传播,图画佛门形像。在天子、诸王和显贵当中,唯独楚王刘英最先喜好佛教。十月壬寅晦(三十日),出现日全食。明帝下诏,勉励百官各尽职守,用最直率的态度批评朝政而无所忌讳。于是官员们全都呈上密封的奏章,各自议论朝政的得失。明帝观看奏章,深自责备,便将这些奏章向百官公布,并下诏说:“群臣指摘之事,都是朕的过错。人民冤屈不能申雪,贪官污吏不能查禁,却轻率地使用民力,营建宫室,开支与征税无节制,而且喜怒无常。回顾古人的鉴戒,十分恐惧,只怕朕品德寡薄,日久生怠!”

壬寅晦,日有食之,既。诏群司勉修职事,极言无讳。于是在位者皆上封事,各言得失;帝览章,深自引咎,以所上班示百官。诏曰:“群僚所言,皆朕之过。民冤不能理,吏黠不能禁;而轻用民力,缮修宫宇,出入无节,喜怒过差。永览前戒,辣然兢惧;徒恐薄德,久而致怠耳!”
北匈奴虽然派使者入朝进贡,但侵掠不断,致使边疆城镇白日关闭城门。明帝同群臣商议,打算派遣使者回报匈奴来使。郑众上书劝谏道:“我听说,北匈奴单于所以要挟汉朝派出使者,目的是想离散南匈奴单于的部众,坚定西域三十六国对北匈奴的效忠之心。他还将吹嘘已同汉朝和解通好,向邻近敌国夸耀,使西域那些打算归附汉朝的国家畏缩猜疑,使流亡在外怀念故土的人对汉朝绝望。汉朝使者到过北匈奴以后,单于便已十分傲慢自负,如果再派使者,他一定会自以为得计,而北匈奴群臣中反对与汉朝为敌的人也不敢再说话了。这样,南匈奴王庭便会发生动摇,乌桓也将与我们离心离德。南匈奴单于长期居住在中国内地,对我方的情况与地形一一知晓,万一同汉朝分裂,即刻便成为边境的祸患。如今,幸而有度辽营的大军在北疆扬威镇守,即便我们不派使者回报北匈奴,他们也不敢作乱。”明帝不接受郑众的劝谏,再次派他做使者前往北匈奴。于是郑众上书说:“我前次奉命出使北匈奴时,因不肯行叩拜之礼,单于十分愤恨,曾派兵把我围困起来。如今我再次领命前往,定会遭到凌辱,我实在不愿自己手持大汉的符节,对着毛毡皮衣独拜。而如果我迫于形势向匈奴屈服,则将有损于汉朝的国威。”明帝不听郑众的劝谏,郑众不得已而动身。出发后,他在路上接连上书力争,坚持自己的主张。于是明帝下诏严厉责备郑众,将他追回,囚禁于廷尉监狱。适逢赦免,他便回到家乡。后来,明帝会见北匈奴的来客,听到郑众与单于因礼仪相争的情况,便再次征召郑众,任命为军司马。

北匈奴虽遣使入贡,而寇钞不息,边城昼闭。帝议遣使报其使者,郑众上疏谏曰:“臣闻北单于所以要致汉使者,欲以离南单于之众,坚三十六国之心也;又当扬汉和亲,夸示邻敌,令西域欲归化者局足狐疑,怀土之人绝望中国耳。汉使既到,便偃蹇自信;若复遣之,虏必自谓得谋,其群臣驳议者不敢复言。如是,南庭动摇,乌桓有离心矣。南单于久居汉地,具知形势,万分离析,旋为边害。今幸有度辽之众扬威北垂,虽勿报答,不敢为患。”帝不从,复遣众往。众因上言:“臣前奉使,不为匈奴拜,单于恚恨。遣兵围臣;今复衔命,必见陵折,臣诚不忍持大汉节对氈裘独拜,如令匈奴遂能服臣,将有损大汉之强。”帝不听。众不得已,既行,在路连上书固争之;诏切责众,追还,系廷尉,会赦,归家。其后帝见匈奴来者,闻众与单于争礼之状,乃复召众为军司马。
永平九年(丙寅,公元66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九年(丙寅,公元六六年)
夏季,四月甲辰(疑误),明帝下诏命令司隶校尉、部刺史:每年各从任职三年以上、考绩最优异的县令以下官员中选拔一人上报,让此人随同呈送年终考绩的官员进京。对于考绩最劣者,也要上报朝廷。

夏,四月,甲辰,诏司隶校尉、部刺史岁上墨绶长吏视事三岁已上、治状尤异者各一人与计偕上,及尤不治者亦以闻。
本年,粮食大丰收。

是岁,大有年。
明帝将皇子刘恭赐号为灵寿王,皇子刘党赐号为重熹王,都没有封国。

赐皇子恭号曰灵寿王,党号曰重熹王,未有国邑。
明帝尊崇儒学,上自太子、诸王、侯爵,下至高官的子弟、功臣的子孙,无人不学习儒家经典。明帝还为外戚樊氏、郭氏、阴氏、马氏的儿子们在南宫设立学校,这些学生号称“四姓小侯”。明帝给他们安排讲解儒家《五经》的老师,寻找选拔学问高超的贤才授课。即便是期门、羽林等禁卫武官,也都命令通晓《孝经》章句的含义。匈奴也派出贵族子弟到汉朝学习。

帝崇尚儒学,自皇太子、诸王侯及大臣子弟、功臣子孙,莫不受经。又为外戚樊氏、郭氏、阴氏、马氏诸子立学于南宫,号“四姓小侯”。置《五经》师,搜选高能以授其业。自期门、羽林之士,悉令通《孝经》章句。匈奴亦遣子入学。
广陵王刘荆又召来相面的术士,说道:“我的容貌和先帝相像。先帝三十岁时即位称帝,我如今也三十岁了,可以起兵了吗?”相面的术士向有关官员告发了此事。刘荆惊慌恐惧,到狱中将自己囚禁起来。明帝特别加恩,不对事情进行追究。下诏不许他统治封国的官员和百姓,只可继续享用租税收入。并命令封国国相和中尉对他严密监护。刘荆又让巫师进行祭祷和诅咒。明帝下诏,命令长水校尉樊等人联合审判此案。审判结束后,樊等人上书,请将刘荆处死。明帝生气地说道:“你们因广陵王是我弟弟的缘故,所以要杀他,如果是我的儿子,你们敢这样吗?”樊回答道:“天下是高帝的天下,不是陛下的天下。根据《春秋》大义,君王至亲不得有弑逆图谋,有则必杀。我们因为刘荆是陛下同母之弟,陛下特别留意,恻隐有加,所以才敢请示。如果是陛下的儿子,我们只专断诛杀而已。”明帝叹息着表示赞许。樊是樊宏之子。

广陵王荆复呼相工谓曰:“我貌类先帝,先帝三十得天下,我今亦三十,可起兵未?”相者诣吏告之,荆惶恐,自系狱,帝加恩,不考极其事,诏不得臣属吏民,唯食租如故,使相、中尉谨宿卫之。荆又使巫祭祀、祝诅。诏长水校尉樊鯈等杂治其狱,事竟,奏请诛刑。帝怒曰;“诸卿以我弟故,欲诛之。即我子,卿等敢尔邪?”鯈对曰:“天下者高帝天下,非陛下之天下也。《春秋》之义,君亲无将,将而必诛。臣等以荆属托母弟,陛下留圣心,加恻隐,故敢请耳;如令陛下子,臣等专诛而已。”帝叹息善之。鯈,宏之子也。
永平十年(丁卯,公元67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年(丁卯,公元六七年)
春季,二月,广陵王刘荆自杀,封国撤除。

春,二月,广陵思王荆自杀,国除。
夏季,四月戊子(二十四日),大赦天下。

夏,四月,戊子,赦天下。
闰十月甲午(初三),明帝临幸南阳,召集地方学校的学生演奏庙堂正乐。当演奏《经·鹿鸣》时,明帝亲自吹起陶埙和竹应和,以娱乐嘉宾。回京途中,明帝临幸南顿。冬季,十二月甲午(初四),返回京城皇宫。

闰月,甲午,上幸南阳,召校官弟子作雅乐,奏《鹿鸣》,帝自御埙篪和之,以娱嘉宾。还,幸南顿。冬,十二月,甲午,还宫。
当初,陵阳侯丁去世时,他的儿子丁鸿应当继承封国。但丁鸿上书自称有病,要将封国让给弟弟丁盛,朝廷未予答复。丁鸿安葬父亲以后,便将丧服挂在守墓的小屋里逃走了。丁鸿的朋友、九江人鲍骏在东海国遇到了丁鸿,责备他道:“从前孤竹君之子伯夷和吴王之子季札推让王位,是乱世中的权宜行为,那样作才能表明他们的志节。根据《春秋》大义,不可以因家事废弃国事。如今您由于兄弟手足之情而断送父亲建立的永不毁灭的基业,这样行吗?”丁鸿醒悟过来,流下眼泪,便回去继承了封国。鲍骏于是上书向朝廷举荐丁鸿,称赞他精通经学,行为高尚。明帝便征召丁鸿进京,任命他为侍中。

初,陵阳侯丁綝卒,子鸿当袭封,上书称病,让国于弟盛,不报。既葬,乃挂衰绖于冢庐而逃去。友人九江鲍骏遇鸿于东海,让之曰;“昔伯夷、吴札,乱世权行,故得申其志耳。《春秋》之义,不以家事废王事。今子以兄弟私恩而绝父不灭之基,可乎?”鸿感悟垂涕,乃还就国。鲍骏因上书荐鸿经学至行,上征鸿为侍中。
永平十一年(戊寅,公元68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一年(戊辰,公元六八年)
春季,正月,东平王刘苍和诸位亲王一同进京朝见。一个多月后,返回封国。明帝亲自送行,回到皇宫后,凄然思念,便亲手动笔写诏,派使者送给东平国中傅。诏书写道:“分别之后,朕孤身独坐,心中郁郁不乐,便乘车而归。俯身车前横木而低吟,遥远的瞻望与长久的怀念,真让我心神劳苦。朗诵《诗经·采菽》之章,更增加我的叹息。日前我曾问东平王:‘居家做什么事最快乐?’东平王说:‘行善最快乐。’这句话口气甚大,正与他的腰围肚量相称。如今送去列侯印信十九枚,东平王的儿子们年满五岁并懂得行礼的,让他们全都佩带印信。”

春,正月,东平王苍与诸王俱来朝,月馀,还国。帝临送归宫,凄然怀思,乃遣使手诏赐东平国中傅曰:“辞别之后,独坐不乐,因就车归,伏轼而吟,瞻望永怀,实劳我心。诵及《采菽》,以增叹息。日者问东平王:‘处家何等最乐?’王言:‘为善最乐。’其言甚大,副是要腹矣。今送列侯印十九枚,诸王子年五岁已上能趋拜者,皆令带之。”
永平十二年(己巳,公元69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二年(己巳,公元六九年)
春季,哀牢王柳貌率领属民五万余户旧附汉朝。朝廷在原地设立哀牢、博南两县,并开始进行开辟博南山通道和渡越兰仓水的工程。服役者因工程艰苦,作歌道:“汉德广大,开辟荒蛮,渡越兰仓,全为他人。”

春,哀牢王柳貌率其民五万馀户内附,以其地置哀牢、博南二县。始通博南山,度兰仓水,行者苦之,歌曰:“汉德广,开不宾;度兰仓,为它人。”
最初,在西汉平帝时,黄河、汴水曾经决口,久不修复。到了建武十年,当光武帝打算动工治理时,浚仪县令乐俊上书说:“人民新近经历了战争,不宜征发徭役。”于是将此事作罢。后来汴渠向东泛滥,区域日益扩展。兖州、豫州的百姓哀怨叹息,认为朝廷总在办其它工程,而不优先解救人民急难。恰好有人向朝廷举荐乐浪人王景,说他有治水才能。本年夏季,四月,明帝下诏征发役夫数十万人,派王景和将作谒者王吴修筑汴渠堤岸。从荥阳向东,直到千乘的入海口,共一千余里,每隔十里修建一个水闸,使水闸之间的水流相互调节,不再有决堤和漏水的忧患。王景虽然节省工程费用,然而仍消耗了数以百亿计的钱财。

初,平帝时,河、汴决坏,久而不修。建武十年,光武欲修之;浚仪令乐俊上言,民新被兵革,未宜兴役,乃止。其后汴渠东侵,日月弥广,兗、豫百姓怨叹,以为县官恒兴佗役,不先民急,会有荐乐浪王景能治水者,夏,四月,诏发卒数十万,遣景与将作谒者王吴修汴渠堤,自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馀里,十里立一水门,令更相洄注,无复溃漏之患。景虽简省役费,然犹以百亿计焉。
秋季,七月乙亥(二十四日),将司空伏恭免职。七月乙未(疑误),将大司农牟融任命为司空。

秋,七月,乙亥,司空伏恭罢;乙未,以大司农牟融为司空。
此时,天下太平,无人服事徭役,粮食连年丰收,百姓殷实富裕,谷价每斛三十钱,牛羊遍野。

是时,天下安平,人无徭役,岁比登稔,百姓殷富,粟斛三十,牛羊被野。
永平十三年(庚午,公元70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三年(庚午,公元七零年)
夏季,四月,汴渠治水工程完成。从此黄河与汴水的水流分离,重新回到各自原来的河道。四月辛巳(初四),明帝出行,临幸荥阳,视察水利工程。然后渡过黄河,登上太行山,临幸上党郡。四月壬寅(二十五日),返回京城皇宫。

夏,四月,汴渠成;河、汴分流,复其旧迹。辛乙,帝行幸荥阳,巡行河渠,遂渡河,登太行,幸上党;壬寅,还宫。
冬季,十月壬辰晦(疑误),出现日食。

冬,十月,壬辰晦,日有食之。
楚王刘英和方士制作金龟、玉鹤,刻上文字,用作将为皇帝的天赐凭证。有个叫燕广的男子,告发刘英与渔阳人王平、颜忠等编造符谶之书,蓄谋造反。朝廷将此事下交有关部门追查核实。主管官员上奏道:“刘英大逆不道,请将他处死。”明帝因手足之亲而不忍批准。十一月,废掉刘英王位,将他迁往丹阳郡泾县,赏赐五百户赋税。刘英的儿子女儿当侯、当公主的,依旧享用原有食邑。命刘英的母亲许太后不必上交她的印玺印绶带,留在楚王宫中居住。先前,曾有人暗中将刘英的逆谋告诉司徒虞延,但虞延认为刘英是明帝手足至亲,不相信密报。及至刘英逆谋暴露,明帝下诏严厉责备虞延。

楚王英与方士作金龟、玉鹤,刻文字为符瑞。男子燕广告英与渔阳王平、颜忠等造作图书,有逆谋;事下案验。有司奏“英大逆不道,请诛之。”帝以亲亲不忍。十一月,废英,徙丹杨泾县,赐汤沐邑五百户;男女为侯、主者,食邑如故;许太后勿上玺绶,留住楚宫。先是有私以英谋告司徒虞延者,延以英籓戚至亲,不然其言。及英事觉,诏书切让延。
永平十四年(辛未,公元71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四年(辛未,公元七一年)
春季,三月甲戌(初三),虞延自杀。明帝命令太常周泽代理司徒职务。不久,周泽又为太常。夏季,四月丁巳(十六日),将钜鹿太守南阳人邢穆任命为司徒。

春,三月,甲戌,延自杀。以太常周泽行司徒事;顷之,复为太常。夏,四月,丁巳,以巨鹿太守南阳邢穆为司徒。
楚王刘英抵达丹阳郡后自杀。明帝下诏,命令以诸侯之礼将他葬在泾县。将燕广封为折奸侯。当时,朝廷极力追究楚王之案,以至连年不止。案中的供词互相牵连,从京城皇亲国戚、诸侯、州郡豪杰,直到审案官吏,因附从反逆而被处死、流放的数以千计,而关在狱中的还有几千人。

楚王英至丹杨,自杀。诏以诸侯礼葬于泾。封燕广为折奸侯。是时,穷治楚狱,遂至累年。其辞语相连,自京师亲戚、诸侯、州郡豪桀及考案吏,阿附坐死、徙者以千数,而系狱者尚数千人。
当初,樊的弟弟樊鲔曾为儿子樊赏求娶楚王刘英的女儿为妻。樊听到消息后制止他说:“建武年间,咱们全家同受恩宠,一门之内,曾出了五个侯爵。当时只要当特进的父亲一句话,女可以配亲王,男可以娶公主。但父亲认为尊贵恩宠过度就成为祸患,所以不作这种事。况且你只有一个儿子,为什么把他丢给楚国呢?”樊鲔不听劝告。及至楚王谋反事发,樊已经去世。明帝追念樊为人严谨恭敬,所以他的儿子们都没有连坐。

初,樊鯈弟鲔为其子赏求楚王英女,鯈闻而止之曰:“建武中,吾家并受荣宠,一宗五侯。时特进一言,女可以配王,男可以尚主;但以贵宠过盛,即为祸患,故不为也,且尔一子,奈何弃之于楚乎!”鲔不从。及楚事觉,鯈已卒,上追念鯈谨恪,故其诸子皆得不坐。
刘英曾暗中将天下名人记录在册。明帝得到这个名单,见上面有吴郡太守尹兴的名字,便召尹兴及其属官五百多人到廷尉受审。属官们经受不住苦刑拷打,大部分人死去。唯有门下掾陆续、主簿梁宏、功曹吏驷勋,虽受尽五种毒刑,肌肉溃烂,但到底也不改口供。陆续的母亲从吴郡来到洛阳,作了食物送给陆续。陆续以往虽遭拷打,言辞神色从不改变,但面对饭菜却痛哭流涕,不能自制。审案官问是何缘故,陆续说:“母亲来了,而我们不能相见,所以悲伤。”审案官问:“你怎么知道她来了?”陆续说:“我母亲切肉无不方方正正,切葱也总是一寸长短。我见到这食物,所以知道她来了。”审案官将此情况上报后,明帝便赦免尹兴等人,但限制他们终生不准作官。

英阴疏天下名士,上得其录,有吴郡太守尹兴名,乃征兴及掾史五百馀人诣廷尉就考。诸吏不胜掠治,死者太半;惟门下掾陆续、主簿梁宏、功曹史驷勋,备受五毒,肌肉消烂,终无异辞。续母自吴来雒阳,作食以馈续。续虽见考,辞色未尝变,而对食悲泣不自胜。治狱使者问其故,续曰:“母来不得见,故悲耳。”问:“何以知之?”续曰:“母截肉未尝不方,断葱以寸为度,故知之。”使者以状闻,上乃赦兴等,禁锢终身。
颜忠、王平的供词牵连到隧乡侯耿建、朗陵侯臧信、泽侯邓鲤、曲成侯刘建。耿建等人声称从未同颜忠和王平见过面。当时,明帝十分愤怒,审案官员全都惶恐不安,凡被牵连者,几乎一律判罪定案,无人敢根据实情予以宽恕。侍御史朗怜悯耿建等人冤枉,便以耿建等人的形貌特征,单独讯问颜忠和王平。颜、王二人仓皇惊愕不能应对。朗知道其中有诈,便上书说:“耿建等人没有罪过,只是被颜忠和王平诬陷了。我怀疑天下的无辜罪人,遭遇多与此相似。”明帝问:“如果是这样,那么颜忠、王平为什么要牵连他们?”朗回答道:“颜忠、王平自己知道犯了大逆不道之罪,所以虚招了许多人,企图以此来表白自己。”明帝问:“如果是这样,你为什么不早报告?”朗回答说:“我担心国内另有人真能揭发出耿建等人的奸谋。”明帝生气地说:“你这审案官,骑墙滑头!”便催人把朗拉下去责打。左右侍卫刚要拉走朗,朗说:“我想说一句话再死。”明帝问:“谁和你一起写的奏章?”回答说:“是我一个人写的。”明帝问:“为什么不和三府商议?”回答说:“我自己知道一定会有灭族之罪,不敢多连累他人。”明帝问:“为什么是灭族之罪?”回答说:“我审案一年,不能彻底清查奸谋的实情,反而为罪人辩冤,所以知道该当灭族之罪。然而我所以上奏,实在是盼望陛下能一下子觉悟罢了。我见审问囚犯的官员,众口一词地说臣子对叛逆大罪应同仇敌忾,如今判人无罪不如判人有罪,可以以后免受追究。因此,官员审讯一人便牵连十人,审讯十人便牵连百人。还有,公卿上朝的时候,当陛下询问案情处理是否得当,他们全都直身跪着回答:‘依照以往制度,大罪要诛杀九族,而陛下大恩,只处决当事者,天下人太幸运了!’而等他们回到家里,口中虽无怨言,却仰望屋顶暗自叹息。没有人不知道这里多有冤枉,但不敢忤逆陛下而直言。我今天说出这番话,真是死而不悔!”明帝怒气消解,便下令将郎放走。两天以后,明帝亲临洛阳监狱甄别囚犯,释放了一千多人。当时正值天旱,立刻降下了大雨。马皇后也认为楚王之案多有滥捕滥杀,便乘机向明帝进言。明帝醒悟过来,恻然而悲,夜间起床徘徊。从此对罪犯多所宽赦。

颜忠、王平辞引隧乡侯耿建、朗陵侯臧信、护泽侯邓鲤、曲成侯刘建。建等辞未尝与忠、平相见。是时,上怒甚,吏皆惶恐,诸所连及,率一切陷入,无敢以情恕者。侍御史寒朗心伤其冤,试以建等物色,独问忠、平,而二人错愕不能对。朗知其诈,乃上言:“建等无奸,专为忠、平所诬;疑天下无辜,类多如此。”帝曰:“即如是,忠、平何故引之?”对曰:“忠、平自知所犯不道,故多有虚引,冀以自明。”帝曰:“即如是,何不早奏?”对曰:“臣恐海内别有发其奸者。”帝怒曰:“吏持两端!”促提下捶之。左右方引去,朗曰:“愿一言而死。”帝曰:“谁与共为章?”对曰:“臣独作之。”上曰:“何以不与三府议?”对曰:“臣自知当必族灭,不敢多污染人。”上曰:“何故族灭?”对曰:“臣考事一年,不能穷尽奸状,反为罪人讼冤,故知当族灭,然臣所以言者,诚冀陛下一觉悟而已。臣见考囚在事者,咸共言妖恶大故,臣子所宜同疾,今出之不如入之,可无后责。是以考一连十,考十连百。又公卿朝会,陛下问以得失,皆长跪言:‘旧制,大罪祸及九族;陛下大恩,裁止于身,天下幸甚!’及其归舍,口虽不言而仰屋窃叹,莫不知其多冤,无敢悟陛下言者。臣今所陈,诚死无悔!”帝意解,诏遣朗出。后二日,车驾自幸洛阳狱录囚徒,理出千馀人。时天旱,即大雨。马后亦以楚狱多滥,乘间为帝言之,帝恻然感悟,夜起彷徨,由是多所降宥。
任城县令汝南人袁安被擢升为楚郡太守。到达楚郡之后,他不进太守府,而先去处理楚王之案,查出缺少确凿证据的囚犯,登记上报而准备释放。郡府的大小官员全都叩头力争,认为“附从反逆,依法同罪,万万不可”。袁安说:“如果违背了朝廷,太守自当承担罪责,不因此牵连你们。”于是便与其他官员分别奏报。此时明帝已经醒悟,便批准了袁安的奏书。有四百多家因此获得了释放。

任城令汝南袁安迁楚郡太守,到郡不入府,先往案楚王英狱事,理其无明验者,条上出之。府丞、掾史皆叩头争,以为“阿附反虏,法与同罪,不可。”安曰:“如有不合,太守自当坐之,不以相及也。”遂分别具奏。帝感悟,即报许,得出者四百馀家。
夏季,五月,将已故广陵王刘荆的儿子刘元寿封为广陵侯,享有六县食邑。又将窦融的孙子窦嘉封为安丰侯。

夏,五月,封故广陵王荆子元寿为广陵侯,食六县。又封窦融孙嘉为安丰侯。
开始预建皇陵。明帝下令:“修建陵墓,只要使水能够流淌出去而已,不许堆高坟丘。我去世以后,清扫地面设祭,有一碗水和干肉干粮即可。一百天以后,只在每年四季设祭。安排官兵数人,负责洒扫之事。若有人胆敢重修扩建陵墓,将以擅自篡改非议宗庙法论罪。”

初作寿陵,制:“令流水而已,无得起坟。万年之后,扫地而祭,杅水脯Я而已。过百日,唯四时设奠。置吏卒数人,供给洒扫。敢有所兴作者。以擅议宗庙法从事。”
永平十五年(壬申,公元72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五年(壬申,公元七二年)
春季,二月庚子(初四),明帝去东方巡视。二月癸亥(二十七日),在下邳举行耕籍之礼,明帝亲耕。三月,到达鲁城,临幸孔子故居,亲自登上讲堂,命皇太子和亲王们阐说儒家经典。然后临幸东平、大梁。夏季,四月庚子(初五),返回京城皇宫。

春,二月,庚子,上东巡。癸亥,耕于下邳。三月,至鲁,幸孔子宅,亲御讲堂,命皇太子、诸王说《经》;又幸东平、大梁。夏,四月,庚子,还宫。
将皇子刘恭封为钜鹿王,皇子刘党封为乐成王,皇子刘衍封为下邳王,皇子刘畅封为汝南王,皇子刘封为常山王,皇子刘长封为济阴王。明帝亲自划定封国疆域,使各封国的面积只有楚国、淮阳国的一半大小。马皇后说:“皇子们只分得了几个县,同旧制相比,不是太少了吗?”明帝说:“我的儿子怎应与先帝的儿子相等?每年有两千万钱的收入就足够了!”

封皇子恭为巨鹿王,党为乐成王,衍为下邳王,畅为汝南王,昞为常山王,长为济阴王;帝亲定其封域,裁令半楚、淮阳。马后曰:“诸子数县,于制不已俭乎?”帝曰:“我子岂宜与先帝子等,岁给二千万足矣!”
四月乙巳(初十),大赦天下。

乙巳,赦天下。
谒者仆射耿秉屡次上书请求攻打北匈奴。皇上因显亲侯窦固曾在河西跟随伯父窦融,熟悉边疆事务,便让耿秉、窦固和太仆祭肜、虎贲中郎将马廖、下博侯刘张、好侯耿忠等人共同会商。耿秉说:“从前匈奴有游猎部落的援助和其他蛮族的依附,所以不能将它制服。在孝武皇帝得到武威、酒泉、张掖、敦煌等河西四郡及居延、朔方以后,匈奴便失去富饶的养兵之地,断绝了羌、胡关系,势力范围只剩下西域,而西域不久也依附了汉朝。所以,呼韩邪单于到边塞请求归属,乃是大势所趋。如今的南匈奴单于,情形与呼韩邪相似。但目前西域尚未依附汉朝,而北匈奴也没有挑衅作乱。我认为应当首先进攻白山,夺取伊吾,打败车师,派使者联合乌孙各国以切断匈奴的右臂。在伊吾还有一支匈奴南呼衍的军队,如果将他们打败,便又折断了匈奴的左角,此后就可以对匈奴本土发动进攻了。”明帝对他的建议表示赞许。会商的大臣中有人认为:“如今进攻白山,匈奴必定集合部队救援,我们还应当在东方分散匈奴兵力。”明帝同意。十二月,任命耿秉为驸马都尉,窦固为奉车都尉,骑都尉秦彭为耿秉的副手,耿忠为窦固的副手,全都设置从事、司马等属官,出京屯驻凉州。耿秉是耿国之子,耿忠是耿之子,马廖是马援之子。

谒者仆射耿秉数上言请击匈奴,上以显亲侯窦固尝从其世父融在河西,明习边事,乃使秉、固与太仆祭肜、虎贲中郎将马廖、下博侯刘张、好畤侯耿忠等共议之。耿秉曰:“昔者匈奴援引弓之类,并左衽之属,故不可得而制。孝武既得河西四郡及居延、朔方,虏失其肥饶畜兵之地,羌、胡分离;唯有西域,俄复内属;故呼韩邪单于请事款塞,其势易乘也。今有南单于,形势相似;然西域尚未内属,北虏未有衅作。臣愚以为当先击白山,得伊吾,破车师,通使乌孙诸国以断其右臂;伊吾亦有匈奴南呼衍一部。破此,复为折其左角,然后匈奴可击也。”上善其言。议者或以为“今兵出白山,匈奴必并兵相助,又当分其东以离其众。”上从之。十二月,以秉为驸马都尉,固为奉车都尉;以骑都尉秦彭为秉副,耿忠为固副,皆置从事、司马,出屯凉州。秉,国之子;忠,弇之子;廖,援之子也。
永平十六年(癸酉,公元73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六年(癸酉,公元七三年)
春季,二月,派祭肜与度辽将军吴棠率领河东、河西的羌人胡人部队和南匈奴单于的部队,共一万一千骑兵,出高阙塞;派窦固、耿忠率领酒泉、敦煌、张掖三郡郡兵和卢水的羌人胡人部队,共一万二千骑兵,出酒泉塞;派耿秉、秦彭率领由武威、陇西、天水等三郡募士和羌人胡人部队,共一万骑兵,出张掖居延塞;派骑都尉来苗、护乌桓校尉文穆率领太原、雁门、代郡、上谷、渔阳、右北平、定襄等七郡郡兵和乌桓、鲜卑部队,共一万一千骑兵,出平城塞,一同讨伐北匈奴。窦固和耿忠抵达天山,进攻北匈奴呼衍王,斩杀一千余人。又追击到蒲类海,夺取伊吾卢地区,设置了宜禾都尉,在伊吾卢城留下将士开荒屯垦。耿秉和秦彭进攻北匈奴匈林王,横越沙漠六百里,到达三木楼山后班师。来苗和文穆抵达匈河水畔,北匈奴部众全都溃散逃跑,没有斩获。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合,他们出高阙塞九百余里,占领一座小山,信便谎称此山是涿邪山,结果他们没有找到敌人就回师了。祭肜和吴棠被指控犯有率军逗留、畏缩不前之罪,逮捕入狱,免去官职。祭肜自恨没有建立功勋,出狱几天后,吐血而死。临终时,他对儿子说:“我蒙受国家厚恩,没有完成使命,身死而心怀愧恨。根据道义,不可以无功而接受赏赐。我死后,你要将我所得的赏赐之物全部登记上缴,自己到兵营投军,在阵前效死,以称我心。”祭肜死后,他的儿子祭逢上书朝廷,一一陈述父亲的遗言。明帝一向器重祭肜,正要重新任用,听到他的遗言后,大为震惊,叹息了许久。后来,乌桓、鲜卑部落每次派使者到京城朝贺,总要经过祭肜的坟墓祭拜,仰天大哭。辽东郡的官吏和人民为祭肜建立了祠庙,四季祭祀。在这次战役中,唯独窦固一人有功,擢升特进。

春,二月,遣肜与度辽将军吴棠将河东、西河羌、胡及南单于兵万一千骑出高阙塞,窦固、耿忠率酒泉、敦煌、张掖甲卒及卢水羌、胡万二千骑出酒泉塞,耿秉、秦彭率武威、陇西、天水募士及羌、胡万骑出张掖居延塞,骑都尉来苗、护乌桓校尉文穆将太原、雁门、代郡、上谷、渔阳、右北平、定襄郡兵及乌桓、鲜卑万一千骑出平城塞,伐北匈奴。窦固、耿忠至天山,击呼衍王,斩首千馀级;追至蒲类海,取伊吾卢地,置宜禾都尉,留吏士屯田伊吾卢城。耿秉、秦彭击匈林王,绝幕六百馀里,至三木楼山而还。来苗、文穆至匈河水上,虏皆奔走,无所获。祭肜与南匈奴左贤王信不相得,出高阙塞九百馀里,得小山,信妄言以为涿邪山,不见虏而还。肜与吴棠坐逗留畏懦,下狱,免。肜自恨无功,出狱数日,欧血死。临终,谓其子曰:“吾蒙国厚恩,奉使不称,身死诚惭恨,义不可以无功受赏。死后,若悉簿上所得物,身自诣兵屯,效死前行,以副吾心。”既卒,其子逢上疏,具陈遗言。帝雅重肜,方更任用,闻之,大惊,嗟叹良久。乌桓、鲜卑每朝贺京师,常过肜冢拜谒,仰天号泣。辽东吏民为立祠,四时奉祭焉。
窦固派副司马班超和从事郭恂一同出使西域。班超到达鄯善国时,鄯善王广用十分尊敬周到的礼节接待他,但后来忽然变得疏远懈怠了。班超对他的部下说:“你们可曾觉出广的态度冷淡了吗?”部下说:“胡人行事无常性,并没有别的原因。”班超说:“这一定是因为有北匈奴的使者前来,而鄯善王心里犹豫,不知所从的缘故。明眼人能够在事情未发生前看出端倪,何况事情已显著暴露!”于是他召来胡人侍者,假装已知实情,说:“匈奴使者来了几天,如今在什么地方?”胡人侍者慌忙答道:“已经来了三天,离此地三十里。”于是班超就把胡人侍者关起来,召集全体属员,共三十六人,和他们一同饮酒。饮到酣畅之时,班超借酒激怒众人说:“你们和我同在绝远荒域,如今北匈奴使者才来了几天,而鄯善王就已不讲礼节了,若是使者命令鄯善把我们抓起来送给匈奴,那么我们的骨头就要永远喂给豺狼了。我们应该怎么办?”部下一致回答:“如今处在危亡之地,我们跟随司马同生共死!”班超说:“不入虎穴,不得虎子。如今可行的办法,只有乘夜用火进攻匈奴人,使对方不知我们到底有多少人马,必定大为震恐,这样便可将他们一网打尽。除掉了北匈奴使者,那么鄯善人就会胆战心惊,我们便成功了。”众人说:“应当和从事商议此事。”班超生气地说:“命运的吉凶就在今天决定,而从事不过是平庸的文吏,听到我们的打算定要害怕,计谋便会泄露,到那时候,我们死得没有名堂,就不是英雄了。”众人说:“好!”一入夜,班超便带领部下奔向北匈奴使者的营地。当时正刮着大风,班超命令十人拿鼓,躲到匈奴人的帐房后面,相约道:“看见火起,就要一齐擂鼓呐喊。”其余的人全都手持刀剑弓弩,埋伏在帐门两侧。于是班超顺风放火,大火一起,帐房前后鼓声齐鸣,杀声震耳。匈奴人惊慌失措,一时大乱。班超亲手格杀三人,下属官兵斩杀北匈奴使者及其随从共三十余人,其余约一百人全部被火烧死。班超等人次日返回,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郭恂。郭恂大为震惊,接着神色一变。班超明白了他的意思,举手声称:“从事虽然没有前去参与行动,可班超怎有心一人居功!”郭恂这才大喜。于是班超叫来鄯善王广,给他看匈奴使者的首级,鄯善全国震恐。班超将汉朝的国威和恩德告诉鄯善王,并说:“从今以后,不要再同北匈奴来往。”广叩头声称:“我愿臣属汉朝,没有二心。”于是将王子送到汉朝充当人质。班超归来后,向窦固讲述了出使经过,窦固十分高兴,将班超的功劳一一上报,并请求重新选派使者出使西域。明帝说:“有班超这样的官员,为什么不派遣,而要另选他人呢?现任命班超为军司马,让他完成先前的功业。”

窦固独有功,加位特进。固使假司马班超与从事郭恂俱使西域。超行到善阝善,善阝善王广奉超礼敬甚备,后忽更疏懈。超谓其官属曰:“宁觉广礼意薄乎?”官属曰:“胡人不能常久,无它故也。”超曰:“此必有北虏使来,狐疑未知所从故也。明者睹未萌,况已著邪!”乃召侍胡,诈之曰:“匈奴使来数日,今安在乎?”侍胡惶恐曰:“到已三日,去此三十里。”超乃闭侍胡,悉会其吏士三十六人,与共饮,酒酣,因激怒之曰:“卿曹与我俱在绝域,今虏使到才数日,而王广礼敬即废。如令善阝善收吾属送匈奴,骸骨长为豺狼食矣。为之奈何?”官属皆曰:“今在危亡之地,死生从司马!”超曰:“不入虎穴,不得虎子。当今之计,独有因夜以火攻虏,使彼不知我多少,必大震怖,可殄尽也。灭此虏,则善阝善破胆,功成事立矣。”众曰:“当与从事议之。”超怒曰:“吉凶决于今日!从事文俗吏,闻此必恐而谋泄,死无所名,非壮士也。”众曰:“善!”初夜,超遂将吏士往奔虏营。会天大风,超令十人持鼓藏虏舍后,约曰:“见火然,皆当鸣鼓大呼。”馀人悉持兵弩,夹门而伏,超乃顺风纵火。前后鼓噪,虏众惊乱。超手格杀三人,吏兵斩其使及从士三十馀级,馀众百许人悉烧死。明日乃还,告郭恂,恂大惊,既而色动,超知其意,举手曰:“掾虽不行,班超何心独擅之乎!”恂乃悦。超于是召善阝善王广,以虏使首示之,一国震怖。超告以汉威德,“自今以后,勿复与北虏通。”广叩头:“愿属汉,无二心。”遂纳子为质。还白窦固,固大喜,具上超功效,并求更选使使西域。帝曰:“吏如班超,何故不遣,而更选乎!今以超为军司马,令遂前功。”
窦固又让班超出使于阗国,想为他增加随行兵马,但班超只愿带领原来跟从的三十六人。他说:“于阗是个大国,道路遥远,如今率领几百人前往,无益于显示强大。而如有不测之事发生,人多反而成为累赘。”当时,于阗王广德称雄于西域南道,但该国仍受匈奴使者的监护。班超到达于阗后,广德待他礼仪态度十分疏淡。于阗又有信巫之俗,而巫师声称:“神已发怒,问我们为何要倾向汉朝?汉朝的使者有一匹黑唇黄马,快去找来给我做祭品!”于是广德派宰相私来比向班超索求赠马。班超暗中获知底细,便答应此事,但要巫师亲自前来取马。不久,巫师来了,班超便立刻将他斩首,并逮捕了私来比,痛打数百皮鞭。班超将巫师的首级送给广德,借机对他进行谴责。广德早已听说过班超在鄯善斩杀北匈始使者的事迹,大为惊恐,便随即杀死匈奴使者投降。班超重赏于阗王及其大臣,就此镇服安抚于阗。于是西域各国全都派出王子到汉朝做人质。西域与汉朝的关系曾中断了六十五年,至此才恢复交往。班超是班彪之子。

固复使超使于窴,欲益其兵,超愿但将本所从三十六人,曰:“于窴国大而远,今将数百人,无益于强;如有不虞,多益为累耳。”是时于窴王广德雄张南道,而匈奴遣使监护其国。超既至于窴,广德礼意甚疏。且其俗信巫,巫言:“神怒,何故欲向汉?汉使有呙马,急求取以祠我!”广德乃遣国相私来比就超请马。超密知其状,报许之,而令巫自来取马。有顷,巫至,超即斩其首;收私来比,鞭笞数百。以巫首送广德;因责让之。广德素闻超在善阝善诛灭虏使,大惶恐,即杀匈奴使者而降。超重赐其王以下,因镇抚焉。于是诸国皆遣子入侍,西域与汉绝六十五载,至是乃复通焉。超,彪之子也。
淮阳王刘延生性骄横而奢侈,对待下属严酷无情。有人向朝廷上书控告:“刘延同姬妾之兄谢及姐夫韩光招揽奸猾之人,编造图谶,进行祭祷诅咒。”此案下交有关官员追查核实。五月癸丑(二十五日),谢、韩光和司徒邢穆都因罪被判处死刑,受此案牵连而被处死或流放者众多。

淮阳王延,性骄奢,而遇下严烈。有上书告“延与姬兄谢弇及姊婿韩光招奸猾,作图谶,祠祭祝诅。”事下案验。五月,癸丑,弇、光及司徒邢穆皆坐死,所连及死、徙者甚众。
五月戊午晦(三十日),出现日食。

戊午晦,日有食之。
六月丙寅(初八),将大司农西河人王敏任命为司徒。有关官员奏请将淮阳王刘延处死。而明帝认为刘延之罪轻于楚王刘英,秋季,七月,将刘延改封为阜陵王,以两个县作为他的食邑。

六月,丙寅,以大司农西河王敏为司徒。有司奏请诛淮阳王延,上以延罪薄于楚王英,秋,七月,徙延为阜陵王,食二县。
本年,北匈奴大举进攻云中郡。云中郡太守廉范进行抵抗。下属官员因本郡兵少,想要送信给邻郡请求救援,廉范不许。这时天已黄昏,廉范命令军士各将两支火把交叉捆绑成十字形,点燃三端,在军营中排开,状如繁星。匈奴人以为汉朝援军已到,大为震惊,打算等到天亮时便撤走。廉范命令部队在夜宿之地进餐。清晨,汉军出击,斩杀数百人。而匈奴军队自相践踏而死的有一千余人。北匈奴从此不敢再侵扰云中郡。廉范是廉丹之孙。

是岁,北匈奴大入云中,云中太守廉范拒之;吏以众少,欲移书傍郡求救,范不许。会日暮,范令军士各交缚两炬,三头爇火,营中星列。虏谓汉兵救至,大惊,待旦将退。范令军中蓐食,晨,往赴之,斩首数百级,虏自相辚藉,死者千馀人,由此不敢复向云中。范,丹之孙也。
永平十七年(甲戌,公元74年)

显宗孝明皇帝下永平十七年(甲戌,公元七四年)
春季,正月,明帝正准备去拜祭原陵,夜间梦见先帝和太后,如生前一样欢乐团聚。醒来后,心中悲伤不能入眠,便查看历书,发现第二天就是吉日,于是带领百官出宫祭陵。祭陵之日,天降甘露,洒在原陵的树上。明帝命令百官收集甘露作为祭品。仪式结束后,明帝从席垫前向御床俯身,观看太后镜匣中的梳妆用品,悲伤痛哭,命人更换化装品和化装用具。左右随从之人全都流下眼泪,不能抬头仰视。

春,正月,上当谒原陵,夜,梦先帝、太后如平生欢,既寤,悲不能寐;即案历,明旦日吉,遂率百官上陵。其日,降甘露于陵树,帝令百官采取以荐。会毕,帝从席前伏御床,视太后镜奁中物,感动悲涕,令易脂泽装具;左右皆泣,莫能仰视。
北海王刘睦去世。刘睦自幼喜爱读书,光武帝和明帝对他都很宠爱。他曾派中大夫进京朝贺,召这位使者前来,对他说:“假如朝廷问到我,你将用什么话回答?”使者说:“大王忠孝仁慈,尊敬贤才而乐与士子结交,我敢不据实回答!”刘睦说:“唉!你可要害我了!这只是我年轻时的进取行为。你就说我自从袭爵以来,意志衰退而懒惰,以淫声女色为娱乐,以犬马狩猎为爱好。你要这样说才是爱护我。”刘睦就是这样聪明多虑和小心谨慎。

北海敬王睦薨。睦少好学,光武及上皆爱之,尝遣中大夫诣京师朝贺,召而谓之曰:“朝廷设问寡人,大夫将何辞以对?”使者曰:“大王忠孝慈仁,敬贤乐士,臣敢不以实对!”睦曰:“吁,子危我哉!此乃孤幼时进趣之行也。大夫其对以孤袭爵以来,志意衰惰,声色是娱,犬马是好,乃为相爱耳。”其智虑畏慎如此。
二月乙巳(疑误),司徒王敏去世。

二月,乙巳,司徒王敏薨。
三月癸丑(二十九日),将汝南太守鲍昱任命为司徒。鲍昱是鲍永之子。

三月,癸丑,以汝南太守鲍昱为司徒。昱,永之子也。
益州刺史梁国人朱辅宣扬汉朝的德政,使朝廷威望远播到遥远的蛮夷之邦。从汶山以西,前代汉人足迹所不到、朝廷力量所未及的白狼、木等一百余国,全都举国称臣进贡。白狼王唐曾作诗三首,歌颂汉朝的恩德。朱辅命犍为郡掾由恭译成汉文,献给朝廷。

益州刺史梁国硃辅宣示汉德,威怀远夷,自汶山以西,前世所不至,正朔所未加,白狼、槃木等百馀国。皆举种称臣奉贡。白狼王唐取作诗三章,歌颂汉德,辅使犍为郡掾由恭译而献之。
当初,龟兹王建是匈奴所立,他倚仗匈奴的威势,控制西域北道,进攻并杀死了疏勒王,将自己的臣子兜题立为新王。班超等人由偏僻小道抵达疏勒,在距离兜题所居住的城九十里处扎营,派属官田虑先去,劝兜题投降。班超吩咐田虑道:“兜题本来不是疏勒族人,人民一定不听他的命令。如果他不立即投降,便可将他逮捕。”田虑一行到达城以后,兜题见他们势单力薄,丝毫没有投降之意。田虑乘人不备,便上前劫持了兜题,将他捆绑起来。兜题的左右随从不料会出此事,全都又慌又怕地逃跑了。田虑急忙驰马向班超报告。班超立即赶赴城,召集全体疏勒文武官员,数说龟兹王的罪行,于是将前疏勒王哥哥的儿子忠立为疏勒王,人民十分欢喜。班超问忠及其属官:“应当杀死兜题呢,还是活着放他走呢?”众人都说:“应当杀死兜题。”班超说:“杀他无益于大事,应当让龟兹知道汉朝的恩威。”于是放走兜题。

初,龟兹王建为匈奴所立,倚恃虏威,据有北道,攻杀疏勒王,立其臣兜题为疏勒王。班超从间道至疏勒,去兜题所居槃橐城九十里,逆遣吏田虑先往降之,敕虑曰:“兜题本非疏勒种,国人必不用命;若不即降,便可执之。”虑既到,兜题见虑轻弱,殊无降意。虑因其无备,遂前劫缚兜题,左右出其不意,皆惊惧奔走。虑驰报超,超即赴之,悉召疏勒将吏,说以龟兹无道之状,因立其故王兄子忠为王,国人大悦。超问忠及官属:“当杀兜题邪,生遣之邪?”咸曰:“当杀之。”超曰;“杀之无益于事,当令龟兹知汉威德。”遂解遣之。
夏季,五月戊子(初五),公卿百官认为,圣上的恩德和威望遍及远方,有祥瑞应合,于是一同聚集朝堂,举酒向明帝上寿。明帝下诏说:“上天降下神物,是应合贤君的出现;边远民族仰慕归化,实由于贤君的德政。以朕的孱弱浅薄,有何资格担当?只因蒙受高祖皇帝和光武皇帝的圣恩大德才能如此。我不敢推辞,谨与众人一起举酒。命太常选定良辰吉日,策书祭告宗庙。”于是推广皇恩,赐给人民爵位和谷物,各有等级差别。

夏,五月,戊子,公卿百官以帝威德怀远,祥物显应,并集朝堂奉觞上寿。制曰:“天生神物,以应王者;远人慕化,实由有德;朕以虚薄,何以享斯!唯高祖、光武圣德所被,不敢有辞,其敬举觞,太常择吉日策告宗庙。”仍推恩赐民爵及粟有差。
冬季,十一月,派奉车都尉窦固、驸马都尉耿秉、骑都尉刘张都出敦煌郡昆仓塞,进攻西域。命耿秉、刘张都交出调兵符传,归属窦固。汉军集合部队共一万四千人,在蒲类海边打败了白山的北匈奴部队,于是进军攻打车师。车师前王是车师后王的儿子,两个王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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