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籍

列传·卷一百三十三

张九成 胡铨 廖刚 李迨 赵开
胡铨字邦衡,庐陵人。建炎二年(1128),高宗在淮海策问进士,胡铨对御题问“治道本天,天道本民”,回答说:“汤、武顺从民众而兴起,桀、纣顺应天道而灭亡。现在陛下起于干戈锋镝之间,外乱内讧,而策问臣下数十条,都质问于天道,而不倾听民众呼声。”又说:“现在的宰相不比过去的晏殊,枢密、参政又不是过去的韩琦、杜衍、范仲淹。”答问长达一万多字,高宗看到而惊异,打算把他列为众多进士中的第一名,有人忌恨他的耿直,移为第五名。授予抚州军事判官,没有上任,恰逢隆佑太后逃避金兵到赣州,金军随后追击,胡铨以漕司檄文统摄本州幕僚,召募乡丁辅佐官军抵御,受赏转承直郎。服父丧,从乡先生萧楚学习《春秋》。

张九成,字子韶,其先开封人,徙居钱塘。游京师,从杨时学。权贵托人致币曰:"肯从吾游,当荐之馆阁。"九成笑曰:"王良尚羞与嬖奚乘,吾可为贵游客耶?"
绍兴五年(1135),张浚设都督府,辟举胡铨任湖北仓属,胡铨没有赴任。有诏令到都堂审察,兵部尚书吕祉以贤良方正推荐他,赐对,任枢密院编修官。

绍兴二年,上将策进士,诏考官,直言者置高等。九成对策略曰:"祸乱之作,天所以开圣人也。愿陛下以刚大为心,无以忧惊自沮。臣观金人有必亡之势,中国有必兴之理。夫好战必亡,失其故俗必亡,人心不服必亡,金皆有焉。刘豫背叛君亲,委身夷狄,黠雏经营,有同儿戏,何足虑哉。前世中兴之主,大抵以刚德为尚。去谗节欲,远佞防奸,皆中兴之本也。今闾巷之人皆知有父兄妻子之乐,陛下贵为天子,冬不得温,夏不得清,昏无所定,晨无所省,感时遇物,凄惋于心,可不思所以还二圣之车乎?"又言:"阉寺闻名,国之不祥也,今此曹名字稍稍有闻,臣之所忧也。当使之安扫除之役,凡结交往来者有禁,干预政事者必诛。"擢置首选。杨时遗九成书曰:"廷对自中兴以来未之有,非刚大之气,不为得丧回屈,不能为也。"
绍兴八年(1138),宰相秦桧主持议和,金使以“诏谕江南”为名南来,朝廷内外群情激愤。胡铨违抗诏令上疏说:

授镇东军签判,吏不能欺。民冒鹾禁,提刑张宗臣欲逮捕数十人,九成争之。宗臣曰:"此事左相封来。"九成曰:"主上屡下恤刑之诏,公不体圣意而观望宰相耶?"宗臣怒,九成即投檄归。从学者日众,出其门者多为闻人。
“臣谨案,王伦本是一狎邪小人,市井无赖,由于宰相无知,于是推举他出使敌国。专门从事诡作怪诞之事,欺骗蒙蔽皇上视听,骤然得到高官美职,天下之人都切齿唾骂。现在无故引诱敌使前来,以‘诏谕江南’为名,是想让我朝臣服它,是想让我朝充当刘豫的角色。刘豫以臣子之礼侍奉敌人,南面称王,自以为奠定子孙万代不变的大业,而一旦豺狼改变主意,便突然揪住绑缚他们,父子都成为阶下之囚。借鉴并不遥远,而王伦又想让陛下仿效刘豫。天下,是祖宗的天下,陛下所居的皇位,是祖宗的皇位,怎么能以祖宗的天下送给金人,将祖宗的皇位变成金朝藩臣的位子!陛下一旦屈膝,那么祖宗在天之灵蒙受夷狄的污辱,祖宗数百年赤子臣民,全部沦为奴隶,朝廷宰执全部成为陪臣,天下士大夫都会撕毁冠冕,变穿胡服。以后豺狼的欲求将更加贪得无厌,怎么能知道它不会像无礼对待刘豫那样对待我朝呢?

赵鼎荐于朝,遂以太常博士召。既至,改著作佐郎,迁著作郎,言:"我宋家法,曰仁而已。仁之发见,尤在于刑。陛下以省刑为急,而理官不以恤刑为念。欲诏理官,活几人者与减磨勘。"从之。除浙东提刑,力辞,乃与祠以归。
“三尺孩童是没有什么知识的,但如果指着猪狗让他下拜,他也会怫然大怒。现在的金人就是猪狗,我朝堂堂大国,一个接着一个朝拜猪狗,这种举动,连童孺都会感到羞耻,而陛下能够忍心这样做吗?王伦的议论这样说‘:我一屈膝那么棺椁就能回来,太后能够归来,钦宗也能归来,中原土地可以得到。’哎呀!自从发生变故以来,主持和议的人谁不以此劝说引诱陛下呢!但是最终没有一次应验,由此就可以知道敌人的真实意图了。但陛下至今仍没有醒悟,竭尽人民膏血而不加抚恤,忘记国家奇耻大辱而不报复,含垢忍羞,甘心情愿举大宋江山而臣服敌人。即使是金朝一定可以和好,全部像王伦所说的那样,天下和后代将把陛下看成一位什么样的皇帝呢?况且敌人时常变诈毫无信义,而王伦又以奸邪辅助,棺椁一定不会交还,太后一定不会回来,钦宗一定不会南归,中原土地一定不会得到,而此时一旦屈膝以后不能再伸,国势陵夷不能再振,可以痛哭流涕长久叹息了。

未几,召除宗正少卿、权礼部侍郎兼侍讲,兼权刑部侍郎。法寺以大辟成案上,九成阅始末得其情,因请覆实,囚果诬服者。朝论欲以平反为赏,九成曰:"职在详刑,可邀赏乎?"辞之。
“过去陛下曾辗转海上,势如危卵,当时还不忍北面臣服敌人,况且现在国势稍振,众将尽锐,士卒思奋报效。比如不久前金人嚣张,伪齐入侵,曾经失败于襄阳,失败于淮上,失败于涡口,失败于淮阴,这同以前被迫蹈海那种危险的局面相比较,已是大大不同,倘若不得已而用兵,我朝岂会一定败在金军手下呢?现在无故反而臣服金人,打算屈皇帝之尊,下穹庐之拜,三军将士未战而士气已懈。这就是鲁仲连所以义不称秦为帝,不是珍惜以秦为帝这一虚名,而是珍惜天下有不能尊其为帝的形势。现在朝内的百官,朝外的军民,万众一声,都要吃王伦之肉。议论纷纷,陛下没有听到,恐怕一旦发生变故,将有不测的祸患。臣私下认为不斩除王伦,国家的安危存亡不可知。

金人议和,九成谓赵鼎曰:"金实厌兵,而张虚声以撼中国。"因言十事,彼诚能从吾所言,则与之和,使权在朝廷。鼎既罢,秦桧诱之曰:"且成桧此事。"九成曰:"九成胡为异议,特不可轻易以苟安耳。"桧曰:"立朝须优游委曲。"九成曰:"未有枉己而能直人。"上问以和议,九成曰:"敌情多诈,不可不察。"
“虽然如此,王伦并不足道,秦桧以腹心大臣竟然也这样做。陛下有尧、舜那样的天资,秦桧不能辅助皇上如同唐、虞,而打算引导陛下成为后晋石敬瑭。近来礼部侍郎曾开等引用古代教训阻止他,秦桧竟然厉声斥责说:‘侍郎了解过去的事例,难道只有我不知道!’那么秦桧坚持己见拒绝谏言,已由此可见,而又奏请命令台谏、侍臣计议能否和议,大概是害怕天下议论自己,而让台谏、侍臣共同分担指责罢了。有识之士都认为朝廷没有人才,哎,可惜啊!

因在经筵言西汉灾异事,桧甚恶之,谪守邵州。既至,仓库虚乏,僚属请督酒租宿负、苗绢未输者,九成曰:"纵未能惠民,其敢困民耶?"是岁,赋入更先他时。中丞何铸言其矫伪欺俗,倾附赵鼎,落职。
“孔子说:‘没有管仲,我们都会披发左衽变成少数民族的奴隶了!’管仲,是霸者的辅佐,尚能变左衽之区,而为衣裳之会。秦桧,是大国的宰相,反而驱使衣冠之俗,变成左衽之乡。这样秦桧不仅是陛下的罪人,实际上也是管仲的罪人。孙近附和秦桧,于是得到参知政事的官职,天下希望得到治理如同饥渴,而孙近位居重位,不敢对事情否定认可。秦桧说可和,孙近也说可和;秦桧说皇上当拜领金朝国书,孙近也说当拜。臣曾到政事堂,三次质问而孙近避而不答,只是说‘:已令台谏、侍从计议。’哎呀!参赞国家大政,只是这样占居要位。假如敌骑长驱直入,还能折冲御侮吗?臣个人认为秦桧、孙近也应当斩首。

丁父忧,既免丧,秦桧取旨,上曰:"自古朋党畏人主知之,此人独无所畏,可与宫观。"先是,径山僧宗杲善谈禅理,从游者众,九成时往来其间。桧恐其议己,令司谏詹大方论其与宗杲谤讪朝政,谪居南安军。在南安十四年,每执书就明,倚立庭砖,岁久双趺隐然。广帅致籝金,九成曰:"吾何敢苟取。"悉归之。桧死,起知温州。户部遣吏督军粮,民苦之,九成移书痛陈其弊,户部持之,九成即丐祠归。数月,病卒。
“臣身为枢密院官属,同秦桧等人不共戴天,区区之心,希望砍下三人头颅,挂在大街之上,然后拘留金使,以无礼谴责,兴问罪之师,这样三军将士未战而士气倍增。不然,臣只有投东海而死,怎能身处小朝廷苟求活命呢!”

九成研思经学,多有训解,然早与学佛者游,故其议论多偏。宝庆初,特赠太师,封崇国公,谥文忠。
奏疏上报之后,秦桧认为胡铨狂妄凶悖,鼓众劫持,诏令除名,贬送昭州管制,并降诏传告朝廷内外。给事中、中书舍人、台谏以及朝臣中有许多人出面营救,秦桧迫于公论,于是以胡铨监广州盐仓。次年,改为签书威武军判官。绍兴十二年(1142),谏官罗汝楫弹劾胡铨饰非横议,诏令除名,贬送新州管制。绍兴十八年(1148),新州守臣张棣攻讦胡铨与宾客唱酬对答,诽谤怨恨朝廷,贬谪到吉阳军。

胡铨,字邦衡,庐陵人。建炎二年,高宗策士淮海,铨因御题问"治道本天,天道本民",答云:"汤、武听民而兴,桀、纣听天而亡。今陛下起干戈锋镝间,外乱内讧,而策臣数十条,皆质之天,不听于民。"又谓:"今宰相非晏殊,枢密、参政非韩琦、杜衍、范仲淹。"策万余言,高宗见而异之,将冠之多士,有忌其直者,移置第五。授抚州军事判官,未上,会隆祐太后避兵赣州,金人蹑之,铨以漕檄摄本州幕,募乡丁助官军捍御,第赏转承直郎。丁父忧,从乡先生萧楚学《春秋》。
绍兴二十六年(1156),秦桧死去,胡铨移到衡州。胡铨当初上书时,宜兴进士吴师古刻版印刷传播,金人用千金求购其书。胡铨谪居广州,朝士陈刚中写信向他表示问候,谪居新州时,同郡王廷王圭写诗赠行。都被人告发,吴师古流放袁州,王廷王圭流放辰州,陈刚中贬知虔州安远县,于是死去。绍兴三十一年,胡铨得以随便居住。

绍兴五年,张浚开督府,辟湖北仓属,不赴。有诏赴都堂审察,兵部尚书吕祉以贤良方正荐,赐对,除枢密院编修官。
孝宗即位后,胡铨恢复官职任奉议郎、知饶州。召他入对,胡铨上奏修德、结民、练兵、观衅四事。孝宗说“:我很早就听说你耿直诚实。”任命他为吏部郎官。隆兴元年(1163),迁任秘书少监、擢任起居郎,论述史官失职的情况有四点:一是记注不必进呈,使皇上有不观史之弊病;二是唐制两史立于殿前雕有螭头形的石阶之下,现在立在殿的东南角,皇上言行不能听到;三是两史官立于后殿,而前殿不立,请于前后殿都分别侍立;四是史官想到皇帝面前,而..门以未曾预告通报,今日无班次推辞。请求自今以后到皇帝面前言事,不必预先通报..门,及以有无班次作为拘束。诏令听从了他的意见。胡铨兼任侍讲、国史馆编修官。通过讲解《礼记》,说:“君以礼为重,礼以分为重,分以名为重,希望陛下不要把名号和官职轻易假手他人。”

八年,宰臣秦桧决策主和,金使以"诏谕江南"为名,中外汹汹。铨抗疏言曰:
又进言请求将都城设在建康,说:“汉高祖进入关中,光武帝刘秀守卫信都,大抵与人作战,不扼敌人咽喉,不打击敌人侧背,不能获得全胜。今天天下形势,自淮河以北,就是天下的咽喉和侧背,建康就是控扼敌人、打击敌人的险要之地。如果进据建康,下临中原,这是高祖、光武帝兴复大业的计谋。”

臣谨案,王伦本一狎邪小人,市井无赖,顷缘宰相无识,遂举以使虏。专务诈诞,欺罔天听,骤得美官,天下之人切齿唾骂。今者无故诱致虏使,以"诏谕江南"为名,是欲臣妾我也,是欲刘豫我也。刘豫臣事丑虏,南面称王,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不拔之业,一旦豺狼改虑,捽而缚之,父子为虏。商鉴不远,而伦又欲陛下效之。夫天下者祖宗之天下也,陛下所居之位,祖宗之位也。奈何以祖宗之天下为金虏之天下,以祖宗之位为金虏藩臣之位!陛下一屈膝,则祖宗庙社之灵尽污夷狄,祖宗数百年之赤子尽为左衽,朝廷宰执尽为陪臣,天下士大夫皆当裂冠毁冕,变为胡服。异时豺狼无厌之求,安知不加我以无礼如刘豫也哉?
下诏计议皇帝出行,言者请求延缓行期,于是让张浚视察军队图谋恢复失地,侍御史王十朋赞同这种做法。收复宿州,大将李显忠私吞金帛,并同邵宏渊发生纷争,军队大溃。王十朋上章自劾。皇帝十分震怒,胡铨上疏希望不要因小败而自馁。

夫三尺童子至无识也,指犬豕而使之拜,则怫然怒。今丑虏则犬豕也,堂堂大国,相率而拜犬豕,曾童孺之所羞,而陛下忍为之耶?伦之议乃曰:"我一屈膝则梓宫可还,太后可复,渊圣可归,中原可得。"呜呼!自变故以来,主和议者谁不以此说啖陛下哉!然而卒无一验,则虏之情伪已可知矣。而陛下尚不觉悟,竭民膏血而不恤,忘国大仇而不报,含垢忍耻,举天下而臣之甘心焉。就令虏决可和,尽如伦议,天下后世谓陛下何如主?况丑虏变诈百出,而伦又以奸邪济之,梓宫决不可还,太后决不可复,渊圣决不可归,中原决不可得,而此膝一屈不可复伸,国势陵夷不可复振,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矣!
当时发生旱灾、蝗灾和星变,皇帝下诏垂询政事缺失,胡铨应诏上书数千言,全篇引用《春秋》记载灾异的方法,论述政令缺失的情况有十种,而上下情不合的情况也有十种,并说:“尧、舜四目明白,四耳通达,虽有共、鲧之乱,不能堵塞。秦二世以赵高为腹心,刘邦、项羽横行而没有听说;汉成帝杀死王章,王氏移鼎而没有听说;灵帝杀死窦武、陈蕃,天下崩溃而没有听说;梁武帝信任朱异,侯景斩关夺隘而没有听说;隋炀帝信任虞世基,李密称帝而没有听说;唐明皇驱逐张九龄,安、史包藏祸胎而没有听说。陛下自从即位以后,号召延揽宾客,与我同时召来的张焘、辛次膺、王大宝、王十朋,现在张焘已离开朝廷了,辛次膺离开朝廷了,王十朋离开朝廷了,王大宝也将离去,只有臣还在。以言论为避讳,而想堵塞灾异的根源,臣知道必然不能做到。”

向者陛下间关海道,危如累卵,当时尚不忍北面臣虏,况今国势稍张,诸将尽锐,士卒思奋。只如顷者丑虏陆梁,伪豫入寇,固尝败之于襄阳,败之于淮上,败之于涡口,败之于淮阴,校之往时蹈海之危,固已万万,偿不得已而至于用兵,则我岂遽出虏人下哉?今无故而反臣之,欲屈万乘之尊,下穹庐之拜,三军之士不战而气已索。此鲁仲连所以义不帝秦,非惜夫帝秦之虚名,惜天下大势有所不可也。今内而百官,外而军民,万口一谈,皆欲食伦之肉。谤议汹汹,陛下不闻,正恐一旦变作,祸且不测。臣窃谓不斩王伦,国之存亡未可知也。
胡铨又说:“过去周世宗被刘..击败,周世宗处斩败将何徽等七十人,军威大震,果然打败刘..,夺取淮南,抚定三关。一天之内处死七十位将领,哪里还有将领可以使用?但周世宗终能恢复失地,这难道不是因为无能懦弱的人离开,而勇敢的人出来了吗?近来宿州之败,将士死于敌手的布满原野,而败军之将以得到的金银贿赂权贵以求得自解,上天以灾异昭示人们,陛下必须信赏必罚以顺应天道变化。”他又谈论台谏官说:“今朝廷大臣以箴默不言为贤,取悦陛下为忠,导致唐德宗时‘卖直’那样的事发生,正所谓‘一言丧邦’。”皇上说:“不是你,我听不到这些。”

虽然,伦不足道也,秦桧以腹心大臣而亦为之。陛下有尧、舜之资,桧不能致君如唐、虞,而欲导陛下为石晋,近者礼部侍郎曾开等引古谊以折之,桧乃厉声责曰:"侍郎知故事,我独不知!"则桧之遂非愎谏,已自可见,而乃建白令台谏、侍臣佥议可否,是盖畏天下议己,而令台谏、侍臣共分谤耳。有识之士皆以为朝廷无人,吁,可惜哉!
金朝请求和议,胡铨说:“金朝知道陛下锐意恢复中原,因此用好话欺骗我,希望绝口不要说‘和’字。”皇上将边防事宜全部交付张浚,而王之望、尹穑等人专主议和排挤张浚,胡铨当廷斥责他们。胡铨兼任权中书舍人、同修国史。张浚儿子张木式被赐金紫,胡铨收缴上奏,认为不应当这样对待勋臣子弟。张浚与胡铨交情深厚,胡铨不顾忌这一点。

孔子曰:"微管仲,吾其被发左衽矣。"夫管仲,霸者之佐耳,尚能变左衽之区,而为衣裳之会。秦桧,大国之相也,反驱衣冠之俗,而为左衽之乡。则桧也不唯陛下之罪人,实管仲之罪人矣。孙近傅会桧议,遂得参知政事,天下望治有如饥渴,而近伴食中书,漫不敢可否事。桧曰虏可和,近亦曰可和;桧曰天子当拜,近亦曰当拜。臣尝至政事堂,三发问而近不答,但曰:"已令台谏、侍从议矣。"呜呼!参赞大政,徒取充位如此。有如虏骑长驱,尚能折冲御侮耶?臣窃谓秦桧、孙近亦可斩也。
十一月,诏令派遣使者到金朝讲和,在朝臣中征求意见,侍从、台谏参加计议的共有十四人。力主和议的占一半,模棱两可的占一半,说不能议和的不过胡铨一人,于是独自提出一项建议说:“京师失守是由于耿南仲主和,徽、钦二帝流落远方是由于何..主和,维阳失守是由于汪伯彦、黄潜善主和,完颜亮南侵是由于秦桧主和。议者都这样说‘:外号和而内不忘战。’这是权臣一向的误国言论。一旦沉溺于讲和,不能自拔,还能战吗?”朝廷任命他为宗正少卿,胡铨请求外任,没被允许。

臣备员枢属,义不与桧等共戴天,区区之心,愿断三人头,竿之藁街,然后羁留虏使,责以无礼,徐兴问罪之师,则三军之士不战而气自倍。不然,臣有赴东海而死尔,宁能处小朝廷求活邪!
早先,金将蒲察徒穆、大周仁以泗州地投降,萧琦率兵一百人投降,诏令都授予他们节度使。胡铨说“:接受投降自古以来都是件棘手的事情,六朝七次得到河南地区,但很快又都丧失;梁武帝时侯景将河南地区来投降,不久台城沦陷;本朝政和、宣和年间,郭药师从燕云来投,不久成为中国祸患。现在金朝三大将前来归附,给予高官厚禄,优待他们的部队,以维系中原民心,是不错的。但让他们驻在都城附近,万一他们包藏祸心,作为内应,将来会后悔莫及,希望不要任命他们掌管兵权,把他们的部众迁移到湖、广地区以杜绝后患。”

书既上,桧以铨狂妄凶悖,鼓众劫持,诏除名,编管昭州,仍降诏播告中外。给、舍、台谏及朝臣多救之者,桧迫于公论,乃以铨监广州盐仓。明年,改签书威武军判官。十二年,谏官罗汝楫劾铨饰非横议,诏除名,编管新州。十八年,新州守臣张棣讦铨与客唱酬,谤讪怨望,移谪吉阳军。
隆兴二年(1164),胡铨兼任国子监祭酒,不久任权兵部侍郎。八月,皇上因灾异避住偏殿减少膳食,诏令廷臣议论政事缺失和当前急务。胡铨认为救灾是当务之急,同金讲和是政事缺失,他评论议和的奏疏说:

二十六年,桧死,铨量移衡州。铨之初上书也,宜兴进士吴师古鋟木传之,金人募其书千金。其谪广州也,朝士陈刚中以启事为贺。其谪新州也,同郡王延珪以诗赠行。皆为人所讦,师古流袁州,廷珪流辰州,刚中谪知虔州安远县,遂死焉。三十一年,铨得自便。
“从靖康之难至今已有四十年,遭到三次大的变故,都是由于议和,那么不能同敌人议和,已经十分明显了。鄙夫无能之辈,众口一辞,牢不可破,并不是不知道和议的害处。但争着主张和议的,有三种情况:一是偷懦,二是苟安,三是附会。偷懦就不知道立国,苟安就不会根除积病,附会则是为了得到美官,小人的情状都在这里。

孝宗即位,复奉议郎、知饶州。召对,言修德、结民、练兵、观衅,上曰:"久闻卿直谅。"除吏部郎官。隆兴元年,迁秘书少监,擢起居郎,论史官失职者四:一谓记注不必进呈,庶人主有不观史之美;二谓唐制二史立螭头之下,今在殿东南隅,言动未尝得闻;三谓二史立后殿,而前殿不立,乞于前后殿皆分日侍立;四谓史官欲其直前,而阁门以未尝预牒,以今日无班次为辞。乞自今直前言事,不必预牒阁门,及以有无班次为拘。诏从之。兼侍讲、国史院编修官。因讲《礼记》,曰:"君以礼为重,礼以分为重,分以名为重,愿陛下无以名器轻假人。"
“今天的和议如果成功,那么就有十种可为悲哀的事情;如果不成功,那么就有十种情形可以表示祝贺。请让我为陛下详细说明什么是可以悲哀的十种情况。

又进言乞都建康,谓:"汉高入关中,光武守信都。大抵与人斗,不搤其亢,拊其背,不能全胜。今日大势,自淮以北,天下之亢与背也,建康则搤之拊之之地也。若进据建康,下临中原,此高、光兴王之计也。"
“真宗皇帝时宰相李沅对王旦说:‘我死后,你一定会做宰相,切记不要同敌人讲和。我听说出则无敌国外患,像这样国家常亡,如果同敌人讲和,从此以后中国必然多事了。’王旦很不以为然。同敌人议和之后,国内耗费殆尽,王旦才后悔没有听取李沅的话。这是可以悲哀的第一种情况。

诏议行幸,言者请纾其期,遂以张浚视师图恢复,侍御史王十朋赞之。克复宿州,大将李显忠私其金帛,且与邵宏渊忿争,军大溃。十朋自劾。上怒甚,铨上疏愿毋以小衄自沮。
“中原地区讴歌吟咏想要归顺的民众,日夜翘首盼望陛下将他们拯救出水火之中,如同赤子盼望慈祥的父母,一旦同金议和,那么中原地区民众绝望,将后悔莫及。这是第二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时旱蝗、星变,诏问政事阙失,铨应诏上书数千言,始终以《春秋》书灾异之法,言政令之阙有十,而上下之情不合亦有十,且言:"尧、舜明四目,达四聪,虽有共、鲧,不能塞也。秦二世以赵高为腹心,刘、项横行而不得闻;汉成帝杀王章,王氏移鼎而不得闻;灵帝杀窦武、陈蕃,天下横溃而不得闻;梁武信朱异,侯景斩关而不得闻;隋炀帝信虞世基,李密称帝而不得闻;唐明皇逐张九龄,安、史胎祸而不得闻。陛下自即位以来,号召逐客,与臣同召者张焘、辛次膺、王大宝、王十朋,今焘去矣,次膺去矣,十朋去矣,大宝又将去,惟臣在尔。以言为讳,而欲塞灾异之源,臣知其必不能也。"
“海、泗两州是现在的藩篱咽喉之地,敌人得到海、泗,将会打开我朝藩篱瞰视我朝内室,扼住我朝咽喉控制我朝生命,那么两淮地区决不能保住。两淮不保,那么长江决不能守住;长江不能守,那么江、浙决不会安全。这是第三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铨又言:"昔周世宗为刘旻所败,斩败将何徽等七十人,军威大震,果败旻,取淮南,定三关。夫一日戮七十将,岂复有将可用?而世宗终能恢复,非庸懦者去,则勇敢者出耶!近宿州之败,士死于敌者满野,而败军之将以所得之金赂权贵以自解,上天见变昭然,陛下非信赏必罚以应天不可。"其论纳谏曰:"今廷臣以箝默为贤,容悦为忠。驯至兴元之幸,所谓'一言丧邦'。"上曰:"非卿不闻此。"
“绍兴八年(1138),和议达成后,秦桧建议派遣二三位大臣如路允迪等,分道前往南京等地交割归还的土地。金朝突然背叛盟约,拘留路允迪等人,于是皇上下诏亲征,金朝又请求议和。其反复无常如此狡诈,秦桧还不醒悟,奉金犹如当初,事金更加恭谨,贿赂更加优厚,终于致使完颜亮南侵,惊动皇上。高宗计划避入海中,朝中居民一空,前鉴不远,不以为戒,臣恐怕又将重蹈覆辙。这是第四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金人求成,铨曰:"金人知陛下锐意恢复,故以甘言款我,愿绝口勿言'和'字。"上以边事全倚张浚,而王之望、尹穑专主和排浚,铨廷责之。兼权中书舍人、同修国史。张浚之子栻赐金紫,铨缴奏之,谓不当如此待勋臣子。浚雅与铨厚,不顾也。
“绍兴和议,先计定决不交还前来归顺的民众,墨迹未干,全部改变以前的决定。凡是归顺的人一律遣返,如程师回、赵良嗣等聚集部族数百家,几乎酿成萧墙之祸。现在金一定要全部索取投奔我朝的民众,交还它就会反侧生变,不交还它就决不肯罢休。反侧是肘腋的深患,金不肯罢休,就必然会另外挑起事端,突然遭完颜亮那样南侵的谋划,不知道怎么样来对待它。这是第五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十一月,诏以和戎遣使,大询于庭,侍从、台谏预议者凡十有四人。主和者半,可否者半,言不可和者铨一人而已,乃独上一议曰:"京师失守自耿南仲主和,二圣播迁自何{卤木}主和,维扬失守自汪伯彦、黄潜善主和,完颜亮之变自秦桧主和。议者乃曰:'外虽和而内不忘战。'此向来权臣误国之言也。一溺于和,不能自振,尚能战乎?"除宗正少卿,乞补外,不许。
“在秦桧当政的二十年间,竭尽民众膏血以喂养犬羊,至今府库之中已没有旬月储蓄,千村万户生理萧然,又加上蝗害水灾不断。自此讲和,扰国害民,情况就会更加严重。这是第六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先是,金将蒲察徒穆、大周仁以泗州降,萧琦以军百人降,诏并为节度使。铨言:"受降古所难,六朝七得河南之地,不旋踵而皆失;梁武时侯景以河南来奔,未几而陷台城;宣、政间郭药师自燕云来降,未几为中国患。今金之三大将内附,高其爵禄,优其部曲,以系中原之心,善矣。然处之近地,万一包藏祸心,或为内应,后将噬脐,愿勿任以兵柄,迁其众于湖、广以绝后患。"
“今天之患,兵费已很巨大,供养军队之外,又增加给金的岁币,就以十年计算,费用不少于数千亿。而岁币之外,又有私觌之费;私觌之外,又有贺正、生辰使节费用;贺正、生辰之外,还有平时各种各样的使用。一使还没离开,另一使节又来到,民众疲于奔命,仓廪涸于迎送,贫瘠自己而养肥敌人,陛下何忍这样做。这是第七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二年,兼国子祭酒,寻除权兵部侍郎。八月,上以灾异避殿减膳,诏廷臣言阙政急务。铨以振灾为急务,议和为阙政,其议和之书曰:
“从侧面听说金人书信侮辱我朝,想直呼皇上之名,想去掉我朝国号‘大’字,想拜迎其国书。议论者认为繁文小节不必计较,臣切以为这样议论的人应该斩首。四郊多壁垒,是卿大夫的侮辱;楚子问鼎,为义士所深耻;‘献纳’二字,富弼以死抗争。现在敌人横行与多垒哪更耻辱?国号大小同鼎轻重哪更严重?‘献纳’二字同再拜哪更严重?臣子想让君父屈己以服从敌人,就是多垒不足为辱,问鼎不必为耻,‘献纳’不必争执。这是第八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自靖康迄今凡四十年,三遭大变,皆在和议,则丑虏之不可与和,彰彰然矣。肉食鄙夫,万口一谈,牢不可破。非不知和议之害,而争言为和者,是有三说焉:曰偷懦,曰苟安,曰附会。偷懦则不知立国,苟安则不戒鸩毒,附会则觊得美官,小人之情状具于此矣。
“臣恐怕再拜不已至于对金称臣,称臣不已必至于向金请降,请降不已必至于向金纳土,纳土不已必至于衔壁出降,衔壁不已必至于载棺以随,表示决死;舆榇不已必至于像晋帝那样青衣行酒然后为快。这是第九种应该感到悲哀的情况。

今日之议若成,则有可吊者十;若不成,则有可贺者亦十。请为陛下极言之。何谓可吊者十?
“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即使是求为匹夫还能得到吗?这是第十种可以悲哀的情况。

真宗皇帝时,宰相李沆谓王旦曰:"我死,公必为相,切勿与虏讲和。吾闻出则无敌国外患,如是者国常亡,若与虏和,自此中国必多事矣。"旦殊不以为然。既而遂和,海内乾耗,旦始悔不用文靖之言。此可吊者一也。
“我私自观察今天的形势,和议决不能成功,倘若当机立断,追回使者魏杞、康蔍等人,断绝讲和的议论以鼓动战士,下哀痛之诏令以收起民心,天下才有可作为。这样可以庆贺的情况也有十种:节省数千亿的岁币,这是一;专意讲求武备,足食足兵,这是二;没有直呼皇上之名的奇耻,这是三;没有去掉‘大’字的大辱,这是四;没有拜受金朝国书的屈辱,这是五;没有对金称臣的忿愤,这是六;没有请求投降的祸患,这是七;没有交纳土地的悲哀,这是八;没有衔壁、舆榇的残酷,这是九;没有青衣行酒的冤屈,这是十。

中原讴吟思归之人,日夜引领望陛下拯溺救焚,不啻赤子之望慈父母,一与虏和,则中原绝望,后悔何及。此可吊者二也。
“去掉十种悲哀而得到十种应该庆贺的事情,利害得失比较,即使是三尺童稚也知道,而陛下不醒悟。《春秋左氏传》说无勇是妇人,今天全朝之士都是妇人。如果认为我说的不是这样,请将我流放到极边,以为臣子超出职位冒犯本分的劝戒。”

海、泗今日之藩篱咽喉也,彼得海、泗,且决吾藩篱以瞰吾室,扼吾咽喉以制吾命,则两淮决不可保。两淮不保,则大江决不可守,大江不守,则江、浙决不可安。此可吊者三也。
自从符离失败之后,朝廷舆论急于同金讲和,放弃唐、邓、海、泗四州给金。金朝又想得到商、秦地区,增加岁币,扣留使者魏杞,分兵进攻淮河地区。胡铨以本职安排处置浙西、淮东海道防务。

绍兴戊午,和议即成,桧建议遣二三大臣如路允迪等,分往南京等州交割归地。一旦叛盟,劫执允迪等,遂下亲征之诏,虏复请和。其反覆变诈如此,桧犹不悟,奉之如初,事之愈谨,赂之愈厚,卒有逆亮之变,惊动辇毂。太上谋欲入海,行朝居民一空,覆辙不远,忽而不戒,臣恐后车又将覆也。此可吊者四也。
当时金朝派仆散忠义、纥石烈志宁率兵号称八十万,刘宝放弃楚州,王彦放弃昭关,濠、滁州都沦陷。只有高邮守将陈敏在射阳湖抵拒敌人,而大将李宝预求密诏以保全自己,拥兵不救。胡铨上章弹劾他,说:“臣受诏命令范荣防备淮河,李宝防备长江,紧急时互相救援。今天李宝坐视陈敏不往救援,如果射阳失守,大事去了。”李宝害怕,才出师牵制敌人。当时天降大雪,河上结冰连成一片,胡铨先用铁凿开结冰,士卒都人人服从命令,金军于是退走。过了很久,胡铨提举太平兴国宫。

绍兴之和,首议决不与归正人,口血未干,尽变前议。凡归正之人一切遣还,如程师回、赵良嗣等聚族数百,几为萧墙忧。今必尽索归正之人,与之则反侧生变,不与则虏决不肯但已。夫反侧则肘腋之变深,虏决不肯但已,则必别起衅端,猝有逆亮之谋,不知何以待之。此可吊者五也。
乾道初年,胡铨以集英殿修撰的身份知漳州,改任泉州。上朝奏事,留任工部侍郎。入朝对策,说:“少康以一旅之师恢复夏禹基业,今陛下富有四海,不只一旅,而即位已经九年,恢复过去基业的效果还未显著。”又说:“天下多水旱灾害,左右不上报,这是为国谋画者的过错,应该命令有关部门迅速做好防灾准备。”请求退休。

自桧当国二十年间,竭民膏血以饵犬羊,迄今府库无旬月之储,千村万落生理萧然,重以蝗虫水潦。自此复和,则蠹国害民,殆有甚焉者矣。此可吊者六也。
乾道七年(1171),任宝文阁待制,留经筵。请求离职。以敷文阁直学士出外任宫观官。辞行时,还以归还陵寝、恢复故疆上言,皇上说:“这是我的志向。”并问他回到哪里,胡铨说:“回到庐陵,臣以前在岭海曾经训解经书,想写成此书。”皇上特赐通天犀带以示宠荣。

今日之患,兵费已广,养兵之外又增岁币,且少以十年计之,其费无虑数千亿。而岁币之外,又有私觌之费;私觌之外,又有贺正、生辰之使;贺正、生辰之外,又有泛使。一使未去,一使复来,生民疲于奔命,帑廪涸于将迎,瘠中国以肥虏,陛下何惮而为之。此其可吊者七也。
胡铨归去后,献上所著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周礼》、《礼记解》,皇上诏令收藏于秘书省。不久复任原官,升龙图阁学士、提举太平兴国宫,转提举玉隆万寿宫,进为端明殿学士。淳熙六年(1179),召胡铨归经筵,胡铨以疾病极力推辞。淳熙七年,以资政殿学士身份退休。去世后,谥号“忠简”。著有《澹庵集》一百卷流传于世。 赵开字应祥,普州安居人。元符三年(1100)中进士及第。大观二年(1108),权辟颿正。由于举荐改变官秩,全家迁居京师,买田尉氏,同四方贤俊交游,因此洞察到天下利弊应当除去和施行的。像这样经过七年时间,慨然有变革除弊的志向。

侧闻虏人嫚书,欲书御名,欲去国号"大"字,欲用再拜。议者以为繁文小节不必计较,臣切以为议者可斩也。夫四郊多垒,卿大夫之辱;楚子问鼎,义士之所深耻;"献纳"二字,富弼以死争之。今丑虏横行与多垒孰辱?国号大小与鼎轻重孰多?"献纳"二字与再拜孰重?臣子欲君父屈己以从之,则是多垒不足辱,问鼎不必耻,"献纳"不必争。此其可吊者八也。
宣和初年,任礼制局校正检阅官,数月后礼制局废罢,出知鄢陵县。宣和七年(1125),任讲议司检详官。赵开善长心计,自罢检详官后,任成都路转运判官,于是奏请罢免宣和六年所增上供认额纲布十万匹,减免下户输纳利州水脚钱的十分之三,又减免蒲江六所盐井在元符到宣和时所增加的盐额,排列其顺序,叫作“鼠尾账”,揭榜告示乡户所应当交纳的赋税的实际数目,使人人都能知道了解,乡村胥吏不得隐匿转寄。

臣恐再拜不已必至称臣,称臣不已必至请降,请降不已必至纳土,纳土不已必至衔壁,衔壁不已必至舆榇,舆榇不已必至如晋帝青衣行酒然后为快。此其可吊者九也。
曾经说:“财利之源应当出于一处,祖宗时天下财计尽归三司管理,各种利源各归漕司管理,因此官省而事理。合并废罢,漕司可以参究利害,而没有互相牵制阻碍的弊端。”并陈述榷茶、买马五大弊端,大概是说:“黎州买马,在嘉..时每年花费才二千一百余。自从设置榷茶机关以后,每年花费四千,并且需要护马士卒超过千人,还不够用,多费衣粮,这是一害。嘉..时以银绢买马,都有定价。现在有关官员狼狈为奸。不按时交归货物,只将空头支票交给当地少数民族民众,让他们等待货物,因此产生怨恨,必然导致边患发生,这是二害。当初设置榷茶机关,向转运司借贷本钱五十二万缗,向常平司借贷二十余万。自熙宁至今近六十年,原来所借贷的没有偿还一分钱,而每年借贷仍以当初数目为标准,这是三害。实行榷茶之初,预先分给茶户本钱,不久于数外改变增加和买,或者扣留分给茶户的本钱充当和买,茶户因此破产,而官买每年增加,茶叶质量日益泛杂,官茶既不能饮食,私贩茶叶随之公行,法令不能禁止,这是四害。过去天下太平之时,四川茶叶进入秦陇地区的十占八九,还怕积压难以出售。现在关、陇地区全遭战火焚毁,仍拘留旧额,究竟有什么用呢?茶兵官吏坐费衣粮,不免给州县摊派杂税,这是五害。请求依照嘉..的旧例,全部罢免榷茶,仍令转运司买马,那么五官并去,而边患不会发生。如认为榷茶不能急忙废罢,也应该并归转运司管理,痛下决心减免数额以减轻茶户负担,降价以优惠茶商,这样私自贩卖必然衰落,盗贼消弭平定,本钱既常在,而利息自足。”

事至于此,求为匹夫尚可得乎?此其可吊者十也。
朝廷感到赵开说得正确,即提升他为都大提举川、陕茶马事,让他推行。这是建炎二年的事情。于是大变茶马之法,官买官卖一齐废罢,参照政和二年东京都茶务所制定的条款,印制茶引,让茶商执引同茶户自相贸易。将成都过去的买卖茶场改为合同场买引所,仍在合同场设立茶市,交易者必经过茶市,茶引和茶必须相随一起。茶户十户或十五户为一保,并确定茶铺姓名,互相监督贩鬻的人,凡是买茶引,春季每斤为钱七十,夏季为五十,原来所交纳的市例头子钱仍依旧。茶经过的关口每斤征发一钱,住下征收一钱半。合同场监官员除了验引、秤茶、封记、发放等事务外,不得干预茶商、茶户交易事宜。

窃观今日之势,和决不成,傥乾刚独断,追回使者魏杞、康湑等,绝请和之议以鼓战士,下哀痛之诏以收民心,天下庶乎其可为矣。如此则有可贺者亦十:省数千亿之岁币,一也;专意武备,足食足兵,二也;无书名之耻,三也;无去"大"之辱,四也;无再拜之屈,五也;无称臣之忿,六也;无请降之祸,七也;无纳土之悲,八也;无衔璧、舆榇之酷,九也;无青衣行酒之冤,十也。
原来的制度买马达到三千匹转一官,这只是以所买的数目多少进行奖赏,往往有一任数次转官的情况。赵开上奏说“:谁奖赏必须以马匹到京实际验收的数目为准,有的马匹死在途中,应降黜不等。”到建炎四年(1130)冬,茶引收取利息达到一百七十多万,买马超过二万匹。

去十吊而就十贺,利害较然,虽三尺童稚亦知之,而陛下不悟。《春秋左氏》谓无勇者为妇人,今日举朝之士皆妇人也。如以臣言为不然,乞赐流放窜殛,以为臣子出位犯分之戒。
张浚以知枢密院身份宣抚川蜀,素知赵开善于理财,即承制任命赵开兼任宣抚处置使司随军专运使,专门总领四川财赋。赵开见到张浚说“:四川民众的财力已经耗尽了,一点也不能增加,只有榷货稍有赢余,而贪猾官吏将其据为己有,互相隐瞒藏匿。只有不顾忌怨恨,果断敢行,才能救济一时之急。”

自符离之败,朝论急于和戎,弃唐、邓、海、泗四州与虏矣。金又欲得商、秦地,邀岁币,留使者魏杞,分兵攻淮。以本职措置浙西、淮东海道。
张浚锐意兴复宋朝大业,对赵开委任不疑,于是大改酒法,从成都开始。首先罢免公使卖供给酒,在原来扑买坊场所设置隔槽,设官主持其事,曲和酿具官全部自买,听任酿酒户各以米到官场自酿,凡一石米交钱三千,加上头子杂用钱二十二。酿酒多少,只看纳钱的多少,不限制数目。次年,在四路遍行此法。又依照成都府法,在秦州设钱引务,兴州鼓铸铜钱,官卖银绢,听凭民众用钱引或铜钱购买。凡是民钱应交给官府的,听凭民用钱引折纳,官府支出也像这样。民众私自用钱引交易,在一千五百以上准许从便增高其值,只是不得削减。此法实行之后,民众感到十分方便。

时金使仆散忠义、纥石烈志宁之兵号八十万,刘宝弃楚州,王彦弃昭关,濠、滁皆陷。惟高邮守臣陈敏拒敌射阳湖,而大将李宝预求密诏为自安计,拥兵不救。铨劾奏之,曰:"臣受诏令范荣备淮,李宝备江,缓急相援。今宝视敏弗救,若射阳失守,大事去矣。"宝惧,始出师掎角。时大雪,河冰皆合,铨先持铁锤锤冰,士皆用命,金人遂退。久之,提举太平兴国宫。
当初,钱引两样通行的才二百五十余万,到这时添印到四千一百九十余万,人也不嫌其多,价格也没有削减。

乾道初,以集英殿修撰知漳州,改泉州。趣奏事,留为工部侍郎。入对,言:"少康以一旅复禹绩,今陛下富有四海,非特一旅,而即位九年,复禹之效尚未赫然。"又言:"四方多水旱,左右不以告,谋国者之过也,宜令有司速为先备。"乞致仕。
宣抚司缴获假引三十万,捉拿盗贼五十人,张浚准备听从有关部门的决定处死他们,赵开报告张浚说:“相君错了。引是假的,但加盖宣抚使印章就变成了真的。把这些人黥面而然后让他制造钱币,这是相君一天之内获得三十万钱,而又让五十人起死回生。”张浚认为很好,全部采纳了他的建议。

七年,除宝文阁待制,留经筵。求去,以敷文阁直学士与外祠。陛辞,犹以归陵寝、复故疆为言,上曰:"朕志也。"且问今何归,铨曰:"归庐陵,臣向在岭海尝训传诸经,欲成此书。"特赐通天犀带以宠之。
最后又改革盐法,其方法实际是根据大观时期东南、东北地区盐钞条例,设置合同场盐市,与茶法大体类似。盐引每一斤纳钱二十五,土产税及增添等共交纳九点四钱,所经过的关口每斤征收钱七分,住下征收一点五钱,如果用钱引折纳,另外交纳称提勘合钱共六十。变革榷法的开头,怨言四起,到这时赵开又计议变革盐法,言者遂上奏称改革不便于民,请求罢免以安定民众,并说“:如果说大臣建议请求,务全事体,必须改变制度,即请写信与张浚照会协商。”诏令这个奏章交给张浚,张浚不为所动。

铨归,上所著《易》、《春秋》、《周礼》、《礼记解》,诏藏秘书省。寻复元官,升龙图阁学士、提举太平兴国宫,转提举玉隆万寿宫,进端明殿学士。六年,召归经筵,铨引疾力辞。七年,以资政殿学士致仕。薨,谥忠简。有《澹庵集》一百卷行于世。孙槻、榘,皆至尚书。
当时张浚肩负重任,在秦川治理军队,经营两河地区,旬犒月赏,以求得到士卒拼死效力,费用不计其数,全部由赵开办理。赵开对经济十分熟悉,算无遗策,虽然开支费用不可数计,但仍有赢余。

廖刚,字用中,南剑州顺昌人。少从陈瓘、杨时学。登崇宁五年进士第。宣和初,自漳州司录除国子录,擢监察御史。时蔡京当国,刚论奏无所避。以亲老求补外,出知兴化军。钦宗即位,以右正言召。丁父忧,服阕,除工部员外郎,以母疾辞。
吴..任四川宣抚副使,专门负责战守,对于财用的盈亏未曾过问,只是一切以军队需要催促办理,同赵开意趣不同。吴..多次以供给不继向朝廷投诉,赵开也自己弹劾年老疲惫,请求离任。朝廷没有允许,于是专门设置四川安抚制置大使的官职,任命席益担任。席益以前曾任执政,诏令他位在宣抚司之上,朝廷议论恐怕不妥,仍诏令张浚视察荆、襄、川、陕各部队。

绍兴元年,盗起旁郡,官吏悉逃去,顺昌民以刚为命。刚谕从盗者使反业,既而他盗入顺昌,部使者檄刚抚定。刚遣长子迟谕贼,贼知刚父子有信义,亦散去。除本路提点刑狱。
绍兴六年(1136),朝廷废罢绵州宣抚司,吴..仍以宣抚身份负责军事,军队听凭吴..指挥,钱物则委任赵开管理。不久任命赵开为徽猷阁待制,加吴..两镇节度使。又降旨,都转运使不应同四路漕臣同系衔,成都、潼川两路漕臣与都转运使由于供应军需钱物延期受到牵连,各自贬官二秩。朝廷故意压制他们,让他们互相解除隔阂,办理军需补给。而赵开又同席益不和,抗疏请求将原来宣抚司每年的收入供应军队开支,不许其他机构分支挪用,又指责宣抚司截留都漕运司钱,到果、阆等州籴米不对。又说支付吴..军费用,绍兴四年总计为一千九百五十五点七万余缗,绍兴五年根据绍兴四年情况又增加了四百二十点五万余缗。四川现在公私俱困,四向无处取给,事情危急,实在十分让人担扰,请求准许以茶马司奉计到朝廷,畅所欲言。

寻召为吏部员外郎,言:"古者天子必有亲兵自将,所以备不虞而强主威,汉北军、唐神策之类也。祖宗军制尤严。愿稽旧制,选精锐为亲兵,居则以为卫,动则以为中军,此强干弱枝之道。"又言:"国家艰难已极,今方图新,若会稽诚非久驻之地。请经营建康,亲拥六师往为固守计,以杜金人窥伺之意。"迁起居舍人、权吏部侍郎兼侍讲,除给事中。
朝廷既知赵开同吴..和席益不和,于是诏令赵开到朝廷,以李迨代替他。恰逢赵开生病没有成行,朝廷任命他提举江州太平观。绍兴七年(1137),复职任右文殿修撰、都大主管川陕茶马。赵开已病,多次上奏请求辞职,诏令答应他的请求,提举太平观。绍兴十一年(1141)去世。

丁母忧,服阕,复拜给事中。刚言:"国不可一日无兵,兵不可一日无食。今诸将之兵备江、淮,不知几万,初无储蓄,日待哺于东南之转饷,浙民已困,欲救此患莫若屯田。"因献三说,将校有能射耕,当加优赏,每耕田一顷,与转一资;百姓愿耕,假以粮种,复以租赋。上令都督府措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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